第四章錢糧
謝枋得也就不再反對這一件事情了。
只要不觸及到謝枋得的底線,他也不願意與虞醒起爭執。
謝枋得的底線就是:「士學一定要在其他學問之上。」
為國理政,協助天子治理天下,這是儒門之責。
別的人決計不能挑戰這個秩序。
虞醒對謝枋得的想法,也能揣摩幾分來。
此刻他也沒有與儒家決裂的想法。而且新學沒有培養出來?他即便是決裂,又能扶誰上位啊?
「這一切都需要時間。這樣就行了。」
他相信,隨著時間推移,科學爆發出的威力,足以讓天下人改觀。
「那西南大學就在五華山上吧。」虞醒說道。
五華山與昆明城相依而成。
城中有山,山中有城。
虞醒覺得大學應該在風景秀麗,選來選去,五華山最合適了。
「殿下所言極是。此事臣會去督辦的。」謝枋得也覺得不錯。
「殿下。」張道宗忍不住了。
「褒忠寺就在五華山上,原本賽典赤也準備在這裡修建寺廟,徵用原址,再加上舍利畏大師自行募捐,花費不多。而今又要修建西南大學,這花費怎麼辦?」
「殿下,沒錢了。朝廷沒錢了。」
「為了徵收糧食,殿下建議在民間高價收糧食,抬高了糧價,而今還好,再過幾個月,就是青黃不接的時候,那時候如果不將糧價給打下去,昆明是會餓死的人。」
「而為了高價收糧食。」
「朝廷已經將錢花得分文不剩了,這一場大典下來,更是倉庫里的老鼠都餓死了。」
「而且,張樞密已經報上來了。要在長寧軍修三關,最少耗費二十五萬貫。陳統制也上報清溪關修建費用,最少也十三萬貫。」
「再不想想辦法,朝廷都要關門了。」
「錢糧,錢糧,這才是最重要的。」
張道宗自己不覺得,他其實也變了很多。
張道宗在賽典赤的麾下,是決計不敢如此與賽典赤說話的。但是虞醒對麾下文武都敢於放權。張道宗在他麾下做事,只要是對的,根本不需要太多講究。
才有這樣,越來越隨意的舉動。
虞醒說道:「張相,稍安勿躁,你報個整數吧。」
張道宗沉默了好一陣子,「殿下,五十萬石糧食平抑糧價,並作為儲備軍糧是一定的。至於要花多少錢,臣真不知道。」
「現在朝廷開支分幾大塊。」
「軍費與賞田。賞田這方面也是一個問題,朝廷掌握的土地,幾乎沒有了。」
虞醒大破汪良臣一戰,乃是扭轉乾坤的一戰,虞醒自然要大賞將士,不賞賜將士,如何令將士用命。但這個關鍵的一戰,卻沒有帶來很多土地,全取雲南抄沒的大量土地,幾乎完全沒有剩餘,全部賞賜給將士了。
當然了其中有相當一部分是將士撫恤,掛在褒忠寺名下。作為寺產。為戰死將來祈福,作為攻略佛教的經費。同時也是虞醒可以臨時調動的資金。
虞醒的軍功賞田制度,面臨巨大的挑戰。
「至於軍費,分幾大塊,修建城池要塞,給將士補貼,還有打仗的軍費。」
「前兩者,還有一個大概的數字,後面根本沒數。」
「然後就是宮廷開支與朝廷開支。」
「殿下儉樸,宮廷開支幾乎沒有。朝廷開支,兩府六部少府以及地方府州縣官員,已經有一兩千人之多,各地吏員更數倍於此數,各種費用,按元朝時候算,三十萬石是最少的。只是,殿下也應該知道,元朝治政是什麼樣子的。」
「殿下決計不會想要的那樣情況。」
「所以,開支絕對在這之上。不在之下。」
「現在殿下,要我給一個總數,我真給不了總數。」
一般來說預算開支,都是根據上一年固定開支,加上本年度特別開支估算出來的。
而今現在雲南來說,一切都是新的,根本沒有什麼固定開支。怎麼估算出來?而軍費開支更是在打仗之前,什麼都不知道。怎麼估算?
而且虞醒對地方官的要求,與元朝截然不同,最顯著的是,事很多。
要讓辦事,就要加錢。古今如一。
「總之,多多益善是吧。」虞醒說道:「少府,說說你最近的收穫吧。」
「殿下。」李裕孫說道:「臣這一段時間,重修了七星山鐵廠,又在曲靖與昆明北邊,重建了鐵廠。以及與樞密院合作,開始對全軍進行換裝。大量武器重新修整打磨後,出購。」
「剛剛統計的,單單鐵器一樣收入,大概有一千萬貝錢。」
「一千萬貝錢?」
這可難倒了虞醒了。
一千萬貝錢到底是多少錢?
張道宗倒是很熟悉這個,說道:「貝錢因為貝殼大小不同,折現也不一。總體上來說,一貝錢等於一文錢。一千萬貝錢,大概就是十萬貫銅錢。」
虞醒搖搖頭。
貝殼大小不樣,幣值也不等。
這是什麼貨幣啊?
「一定要換掉。」
「而且,這裡面有龐大的商機。」
虞醒心中暗道。
忽必烈一個古代人就知道,錢不夠,在貨幣上做手腳。虞醒這個現代人豈能不知道。
換幣這一件事情,裡面有太大的利潤了。
只要搞好了。一兩百萬貫都是小數目。
只是貨幣上做手腳,搞好了,經濟增長,所有人獲利,搞不好,貨幣崩盤,所有人都沒有好日子過。
要慎重。
「少府先將這些錢撥給政事堂。」
「從今天開始,少府與政事堂每月會一次帳。」
「政事堂需要錢,上報於我。如果我不在,由夫人代簽,然後少府撥款。」
「奢相,你也要多多費心,與這些土司多多聯絡,讓他們多買一些兵器。」虞醒說道:「多給我們財政做一些貢獻。」
「殿下英明。」奢雄對虞醒佩服的五體投地。
虞醒這一手,其實基於七星山時候對六祖九部政策的修訂。
但是越來越顯示威力了。
放開任何開貨物禁令。
看似有利於各級土司的善政。但卻成為了漢軍的財政支柱。
讓各部先嘗嘗工業品的虹吸效應。
「只是臣不得不提醒殿下,各部土司不僅僅要兵器,要鐵製農具,也要鹽。」
「鹽價這幾日,已經走高了。」
虞醒轉過頭來問道:「張相,雲南產鹽如何?」
「雲南多為井鹽,主要在楚雄一帶,昆明附近也有井鹽。產量可供全滇之用。也僅僅夠全滇之用而已。」張道宗苦笑說道:「對各部食鹽限制,不僅僅是因為抬高價碼。其實也是雲南井鹽,擴產困難。」
擴產困難?
虞醒思索片刻,他沒有覺得有什麼困難啊?
他印象中,滇鹽是很厲害,在特殊時期,還遠銷外省。說明儲量有。
不用什麼高科技。
北宋年間四川井鹽,以及能打到地下數千米之深。
在技術上毫無問題。
人力物力?
打井鹽能有什麼人力物力?
實在不行,調集一兩士卒,就問你夠不夠?
選址?
不用選址?
這是擴建,又不是勘探?
沿著原本能生產鹽的鹽井,四面八方打井就行了。
錯,又能錯多少?
總是有產出的。
虞醒實在想不明白,能有什麼問題?
「你說昆明附近有井鹽?」
「是。」
虞醒立即起身說道:「去看看。」
虞醒行事雷厲風行。
只是眼前這幾位,各有差事,只有張道宗跟著虞醒去了。
他們一出門,就遇見了李輔叔。
李輔叔本來有事要說。也不急於一時,也跟隨虞醒西去。
安寧縣原本是安寧州,在滇池之西,距離昆明快馬一日路程。
因為虞醒拿下雲南之後,大規模調整行政等級,降格為縣。
虞醒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中間休息一夜,到了安寧縣。
虞醒也不廢話,立即去看安寧縣的井鹽。
在安寧城外有鹽井五口。全部是鹹水。然後打出來之後,讓鹽丁煎成鹽。
工藝上,並沒有是什麼好說的。很落後。
這並不出乎虞醒預料。
讓虞醒無法相信的是眼前這些鹽工。
一個個瘦骨嶙峋不說,身上連一塊完整的布條都沒有,簡直是一群行走的骷髏。每一個人好像都喘著最後一口氣。
似乎一個不小心,死在當場,也是很自然的事情。
更有監工,大聲吆喝道:「你們快點做事。上面要鹽,如果造不出來,我將你們塞進爐子裡面當材料。」
「都他媽聽見沒有。」
隨即將鞭子在鹽水之中蘸了一下,隨時一甩,「啪」在一名鹽工身上,抽出一道血印子。
這鹽工根本沒有慘叫,整個人利落的倒地。
「嘿----」監工大怒,說道:「敢給爺裝死。」
隨即又揚起了鞭子,又要抽下去。
卻被一隻手牢牢的抓住了。
正是虞醒的親衛孟將。
這個監工回頭一看,囂張氣焰一下子消散無影無蹤了。
他看見無數甲士沉默的如同雕像。
其中一個年輕人目光從他身上掃過,落在身邊一個大官模樣的人身上,「張道宗,這就是你告訴我不能擴產的原因嗎?」
「張道宗,張相。」監工瞳孔一縮,迅速明白了張道宗的身份,同時也猜到了虞醒的身份。頓時褲襠里一熱,已經控制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