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乘勝追擊
不管汪良臣再怎麼督戰也沒有用。
讓汪良臣親自上陣?
老不以筋骨之強。汪良臣都六十多了。
哪裡能打得了?
更不要說。此刻的汪良臣是一個願意拼命的人嗎?
這個時候,就證明張珏判斷汪良臣一點都沒有錯。
賴父兄之名,乃有今日。
從紙面上的數據,即便這個時候汪良臣都戰力似乎都在虞醒之上。但是汪良臣卻很難有孤注一擲,賭上自己性命的勇氣。
他追求的是確定性。
追求以勢壓人。
當他發現,自己失去了這種確定性,不能掌控局面的時候,就會變得不知所措起來。只會被動應對眼前的局面。一步錯,步步錯。
發現局面越來越糟糕,他越沒有拼命的想法。
戰場相持不下的時候,虞醒越發要拼命,要爭取東風壓倒西風。
而面對這樣的局面。
汪良臣想的卻是:「我難道要戰死在這裡嗎?」
特別是發現前線很多將士都頻頻回頭。
更有幾個將領渾身是血來見汪良臣,「家主,下面撐不住了。實在是將士跑了這麼遠,一口水都沒有喝啊。」
看著身邊已經動搖的將領。又看著相持不下的局面。
更是已經有了兩三個逃兵。
「必須在一個地方穩定下來,再準備打吧。」
「士氣已經維持不住了。」
汪良臣長出一口氣,說道:「撤吧。但不能這麼撤。」
當人覺得自己會敗的時候,他大概一定會敗。
戰場上也是一樣,一旦失敗成為習慣,就很難改變了。
就形成了戰場的心理優勢。
不過,汪良臣還是有手段的。
陣前撤退,玩的很留。留下一兩千人斷後,其餘的人完全撤了下來。
而虞醒與汪良臣第二次交戰,汪良臣再敗。
不過,虞醒並沒有追擊。
因為追不動了。
虞醒很明白,軍心士氣戰鬥力。都已經透支到一定程度了。
一日兩戰。兩戰皆勝。
很多人被勝利的消息支撐著,看上去精神頭很好。但是其實是亢奮。
是虛的。
「這裡距離鐵廠不遠,去鐵廠休整吧。」
虞醒對這裡的地形還是很熟悉的。
鐵廠所在地,被元軍當做一座營地。
此刻回到了虞醒手中。
還找到了一些糧食,能讓全軍暫時休整。
阿七之死。
虞醒也知道了。
也看著一片狼藉的鐵廠。
虞醒黯然神傷,問道:「阿七在的時候,誰是阿七的助手。」
「稟告殿下。是呂安。」
虞醒問道:「呂安,是州學的呂安嗎?」
敦州州學之中。
當年最出色的就是姜娃子姜成,龍子仁,還有最不起眼的呂安。
「是。」
「他還活著嗎?」
「這個------」
下面人不知道。
一戰之後,兵荒馬亂。
誰生誰死。誰知道啊?
就好像虞醒,直到來到鐵廠,才知道阿七已經不在了。
當年一個期期艾艾,膽小怕死,王四端覺得上了戰場,一定會逃跑的阿七不在了。
事實證明,在他自己的戰場上,他並沒有逃走。
「找找吧。」
虞醒僅僅在鐵廠休整了一夜。
第二天一早,就清點可以繼續作戰的五千士卒,踏上了追擊的道路。
「謝公,這裡就交給你了。」
舍利畏行動不便,沒有跟過來。
謝枋得這個老頭,倒也堅韌的很。
不顧一大把年紀,堅持步行跟隨。與將士們一起,追擊數十里,大戰一場。
越是疲憊,越是精神。
整個人滿頭大汗,卻紅光滿面。就好像打了興奮劑一樣。
對謝枋得來說,可不是這樣嗎?
只要能勝。讓他自己抱著火藥包衝上他,他都敢。
區區肉體上的痛楚算得了什麼?
虞醒卻看得出來,這老頭支撐不住了。
走路的姿態微微變形了。估計腳底已經磨破了。
「請殿下放心。」謝枋得說道:「這裡交給老夫,絕對沒有問題。」
「老夫祝殿下,旗開得勝。斬下汪良臣的首級。」
「謝公吉言。」虞醒笑道:「繼續追擊。」
虞醒知道軍中疲憊,但是這就是一個我難敵更難的打法。
汪良臣決計不會想到,他會敗得如此慘,如此快。
他對現在這個情況,絕對是沒有準備的。
虞醒卻是有準備的。
最少每個人帶的乾糧都不缺,沿途甚至還能得到一些繳獲與補給。
這就是虞醒的機會。
「必須將韃子一口氣趕出去。趕出凌霄峰下。」
「完整占據地利,否則這一戰就不算完勝。」
「今日的勝利,有太多僥倖的成分了。」
虞醒一想起,曾經的戰友,內心之中都隱隱做痛。
「這樣的勝利,我不想有第二次了。」
「也經受不起第二次了。」
*******
夜裡。
汪良臣在臨時宿營地前。看著地圖陷入沉思之中。
他用手指在凌霄峰以南的山口一帶敲了敲。
心中暗道:「這裡,只要占據了這裡,就能隨時進入雲南。將來在清理好石門道。多路進軍,我就不信虞醒不敗。」
「這一次,撤退也一定要保住這一帶。」
汪良臣很明白。
這一戰敗的這麼慘,他能平安致仕,已經不錯了。將來對付虞醒的事情,自然不歸他負責了。
但是,他依然想保留一些戰果。
能讓虞醒不舒服。
也能讓他給忽必烈一些交代,減免一些處罰。
汪良臣心思一定。
就沉沉睡下去了。
對於一個老人來說,這幾日變幻莫測的戰局,讓他老人家有些吃不消。
只是他還沒有睡上一會兒。就聽見外面一陣喊殺之聲。
汪良臣猛地從床上跳了起來。
出去查看狀況。
好一陣子,才回來。發現僅僅是外面有人騷擾而已。
再睡下。
不過片刻,就又面臨同樣的問題。
其實在來的時候,也有騷擾。但是無當飛軍數量太少了。
分在十萬大軍中,不怎麼起眼。
而今不一樣了。
無當飛軍而今沒有剩多少人。但是汪良臣一路上的殺戮,可不分那個部落。不知道多少部落被無辜屠戮。
當時各部落的人,只能逃進深山中。
而今汪良臣敗了。
還不敢報仇嗎?
更不要說,龍阿茂,安阿卡為首,六祖九部全面加入戰場中。
這些人不敢正面與汪良臣交鋒。
不要看汪良臣敗得這麼慘,打著些部落軍,還是三下五除二的。
但是這些地頭熟,晚上來騷擾。白天搞偷襲。
讓汪良臣根本無從招架。
更不要說。
人的心態也不一樣。
之前的汪良臣與汪家軍,根本不相信虞醒能打過來,能戰勝他們。
即便遇見騷擾,該警戒的警戒。該睡覺的睡覺。不覺得有什麼。
但是此刻,成為了驚弓之鳥。
很擔心,外面來的如果是虞醒部,那可不得了。
就這樣好容易熬到天亮。
汪良臣兩個黑眼圈,又重又黑。幾乎睜不開眼睛。
一路跋涉,到了下一個宿營地。一看。
空蕩蕩,似乎除卻外面的柵欄,連根毛都沒有剩下。
「怎麼回事?」
從角落裡抓了一個民夫,才明白是怎麼回事。
這個民夫語無倫次的將一日之前,無數黑壓壓的夷人打進營地之中,將裡面的一切都洗劫一空,甚至連帳篷都拉走的事實。
要不是柵欄栽得堅固,這些人都拉回去當柴燒了。
畢竟,這些夷人,一個賽一個窮,營地里的所有的東西,都當成好東西。
「大人,你要給我們做主啊?」
汪良臣肚子咕咕叫。
誰給他做主?
「一點糧食都沒有剩嗎?」汪良臣眼睛之中閃著渴望。
「都沒有了。」
汪良臣看著身邊的將士。
一時間不知道該怎麼辦?
出征之前,每一個人身上帶了三四天的乾糧。畢竟,他們沒有想過鏖戰數日不解。這乾糧是用來應急的。除非提前預計好無後方做戰,否則沒有人提前帶十幾天乾糧在身上的。
很沉的。
而今,乾糧已經吃完了。
甚至一些人,在撤退的時候,輕裝的時候,毫不猶豫將乾糧給丟了。
此刻傻眼了。
「報。大人,後面追上來。」
「撤------」汪良臣二話不說下令。
這局面,還打個屁。趕緊到下一個營地。希望下一個營地中還有一些糧食。
否則不要說保留一下勝利果實了。
就能安全的走出群山是問題了。
一個多時辰後。
剛剛汪良臣所在營地中。
虞醒見了虎子。
是一個身形很彪悍的漢子。
也是無當飛軍的一員。
苗老戰死之後,無當飛軍就是他主事的。
「我們現在有一千多人?有很多人,要加入我們?」
「有多少人,就收多少人。」虞醒說道:「來者不拒。」
對於吸納群山各部的人口,虞醒從來是不遺餘力的。這些都是韃子南下的受害者。他們只要願意下山。不管是當兵,還是務農,都是國力的一部分。
「苗老不在了?囡囡怎麼辦?」
虎子沉默,或許他們習慣了死亡。
「她還不知道。」
虞醒寫下一封書信,遞給虎子說道:「你派人將囡囡送到昆明吧。」
「從今天之後,她就是我女兒。」
「虞苗。」
虎子接過來。沉默了一會兒。
似乎習慣沉默。有些話想說,卻不知道怎麼說的時候,就沉默。
「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