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此身同歸山河壯
鼓聲響起。
呂敢當對身後的將士們。大聲說道:「諸位兄弟,你們都是芒部的。我們家現在是什麼樣子,你們不用說了。剛剛壯行軍喝了,肉也吃了。」
「還有什麼想法。都說出來。」
「我想葬在芒部老家------」一個聲音低聲說道:「算了,反正粉身碎骨了。」
呂敢當聽了沉默了一會兒,對身邊一個人說道:「將這個要求告訴公子。」
隨即轉過頭來,說道:「沒有其他的事情,我們該上路了。」
呂敢當拔出自己的雙刀。大聲說道:「為我老婆報仇。」
「報仇。」
無數把長刀指向天空。
芒部百姓慣用雙刀,而這一撥,幾乎都是雙刀。
隨即鼓聲一變。
呂敢當大步沖了過來,向韃子軍陣殺去。
呂敢當一動。全軍發動。以呂敢當為鋒矢,緩緩的向敵軍壓了過來。
世界在呂敢當眼前中,晃動起來,大地如此清切的迎接呂敢當的腳掌,兩側青山遙遙看著他。
敵人,在前面。
********
對於虞醒斬使進軍,汪良臣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
意料之中。
「此戰,就交給趙將軍。趙將軍,不要讓我失望啊。」
趙安行禮:「請大人放心,此戰定不會有失的。」
趙安看出來這一戰難以對付。但是,他依然有信心。
畢竟各方面優勢太明顯了。
只要穩抓穩打,就出不了什麼大問題。
汪良臣將這裡交給趙安,就不在最前線待了。
畢竟,安全第一。
趙安恭送汪良臣,看著衝過來的呂敢當部,冷笑一聲,一揮手。
「出擊。」
數千新附軍列陣而出。
他們都是百戰老卒,軍事動作行雲流水。
「崩------」的一聲,無數根長箭沖天而起。
雖然,他們已經是元軍了。但是本質上,各種打法都是宋朝的那一套,弓弩為先。
呂敢當微微仰起頭,看著熟悉的箭雨,腳下似乎沒有停頓。而是開始提速,沖在弓弩落下之前,與敵人短兵相接。
同時,他身後也有無數弓弩飛出。
甚至有長箭在空中撞擊在一起。
比,弓弩,虞醒可不怕任何人。
即便如此,依然有很多躲避不過的箭雨。
「咻咻-----」
這是箭矢從耳邊穿過的聲音。
「噹噹-----」
這是有人用長刀擋下箭矢的聲音。
「嗯-------」
這是中箭之後的悶哼之聲。
呂敢當眼睛餘光掃過,即便全部披甲,也有十幾個人被長箭咬住,撂倒在地面上了。
而此刻與敵人越來越近。漸漸看見對方臉色,對方的刀鋒,甲冑。
也看得出來,對面也挨了我方一頓箭雨,陣型上也有很多缺口。
此刻雙方的隊形都有一些鬆散了。
呂敢當雙刀握緊。
大步飛躍而起。
「殺。」
長刀飛斬。
兩柄長刀,互為攻守。一柄架住對方的兵器,另外一柄就好像毒蛇吐信一般,插入對方面門,或者甲冑縫隙之中。
任何雙手武器,都是刀盾手的變種。
一刀砍下,對方不架住,這一刀要人命。架住,那這一刀就起到盾牌的作用,限制對方的兵刃,後手一刀要人命。
道理很簡單。但是能將雙刀玩得溜的。都能做到雙刀變幻莫測,攻守之間,難尋蹤跡。
卻很難。
而呂敢當,就是這樣的高手。
芒部第一勇士,絕對浪得虛名。
而今是呂敢當最後的表演。
更是竭盡全力,捨生忘死。發揮出今生今世的最高水平。
雙刀之下,難尋一合之敵。
硬生生的將元軍殺出一個缺口。
逼近,再逼近。
深入,再深入。
幾乎硬生生將對方陣型給殺透了。
趙安知道虞醒難對付,一開始就派出足夠多的兵力。黑壓壓人群壓過來。
一波接著一波,一重接著一重,誓要將兵力優勢發揮到底。
就如黑色的海浪,無窮無盡,看不見頭。不管殺多少人,視野之中,不見一點減少。
「是時候了。」
呂敢當微微喘息。
一口氣殺到現在,體力消耗的差不多了。
他知道,他麾下將士,可沒有他這樣的武藝。
再打下去傷亡就多了起來。
呂敢當回頭一看,只看見遠處那一顆柏樹。
「公子,來生再見吧。」
呂敢當點燃了自己背後二十斤火藥。
為了這一件事情,特別拆了身後的甲冑。減輕負重。
「轟-----」呂敢當身邊十幾個敵人一下子被炸翻在地,而呂敢當化作一縷青煙,已經不見了。
無數人就等在這一刻的。
「將軍,我們來。」
「臭韃子,來吧,跟爺爺我走吧。」
「爹娘,我要給你們報仇了。」
「你們也有今天。」
「嗚嗚-----」
一個接著一個,一聲接著一聲。爆炸聲籠罩了數百米的寬的戰場。
一瞬間,虞醒一個指揮,灰飛煙滅。對方也最少有近千人死於戰場上。
在這一刻,似乎十幾萬人的戰場上,一下子安靜了許多了。
所有的聲音,都壓不住這驚天動地的爆炸。
一切都安靜下來。
「殺,------」
硝煙還沒有散去。
鐵頭就踏著硝煙沖了戰場。
********
戰場上的一切,驚呆了趙安。
「發生了什麼事情?」
趙安自然看出來,發生了什麼,但是他不敢相信?
「怎麼會有如此傻的人?主動赴死的人?」
趙安不是不知道,虞醒會殊死一戰。但萬萬沒有想到,會這樣打。
「不好。必須穩定軍心士氣。」
趙安知道自己麾下的是什麼人?
當初是宋軍,他們還有一些保家衛國之念。而今卻全然沒有了。有的只有發泄自己欲望,殺戮,榮華富貴。
不將自己的命當一回事。也不將別人的命當一回事。
讓他們面臨殘酷的血戰。
作為一支獸軍,他的兇殘也是戰鬥力的一部分。
但當與你一命換一命。問你干不乾的時候。
這些人就不行了。
畢竟,一切發洩慾望也好,榮華富貴也好。都要活著才行。
為了這些事情,冒一些風險,是無所謂的。
畢竟富貴險中求嗎?
只是,一點生的希望都沒有?
純純與瘋子們同歸於盡,傻子才做。
趙安立即上前,來到第一線。親自督戰,才穩住了局面。
*******
汪良臣此刻正在往後軍走。聽見後面的爆炸聲,轉過頭來向後看去。
只是人太多。密密麻麻。
即便汪良臣騎在馬上,也看不清楚第一線發生了什麼。
「剛剛開打,還早著呢。」汪良臣想道。
「傳令,讓趙安報告戰況。前面發生了什麼事情。」
「是。」
汪良臣縱馬繼續往回走。回到自己的位置去。
從容淡定,大有老將風範。
*******
虞醒聽見前面的爆炸聲。
就知道呂敢當已經走了。
他忽然想起當初呂敢當說的話:「公子要我殺誰,我就殺誰。公子要我殺誰全家,我就殺誰全家。」
「對不起。」
他心中有無數情緒,難以自制。這三個字,是萬難說出他的感受的。
但是除卻這三個字之外,他又能說什麼啊?
一陣風吹過,柏樹的葉子嘩嘩的翻動。
好像是誰來了?
又好像是誰走了。
*******
「殺-----」
鐵頭殺得渾身是血。
無數敵人都避開了鐵頭。
「他們怯了。」
這種情緒是騙不了人的。
戰線被鐵頭一路向北推進了數百步。深入敵軍本陣深處。
鐵頭知道,已經推不動了。
「哼。」
鐵頭冷笑,隨即點燃了火藥包。
向敵人撲了過去。
無數敵人陡然色變,掉頭就跑。
但如何來得及?
又是一陣驚天動地的爆炸聲。
這一次對敵人傷害更深。
幾乎將新附軍最前面幾列將士,一掃而空。
趙安督戰的位置,此刻就成了最前線。
趙安氣急敗壞。忍不住大罵道:
「瘋子,瘋子,哪裡這樣打仗的?」
無數人都看向趙安。
趙安也知道,無數人都在看著他。
趙安內心之中,不住掙扎。
「殺-------」
遠遠的還沒有消散的硝煙中,又傳來鏗鏘的鐵甲,與整齊的腳步聲。
趙安聽來,就好像是死神的腳步聲。
他徹底破防了。
「給我頂住,頂住。」
趙安一邊大喊,一邊往後退。
「我不怕死,但我絕對不能死的如此沒有價值。對,我不能死的這麼沒有價值?」
「反正,虞醒人數有限,該這樣同歸於今的人,也是有限的。我就不信,他軍中每一個人都敢?」
「即便他每一個人都敢,才一萬多人。」
「只要我再,新附軍的主心骨就在。就不會崩潰。就還有希望。」
「所以,我是為了大局著想,萬萬不能死在這裡。」
「對,就是這樣的。」
趙安自我安慰道。
他當然怕死了。
他如果不怕死,當初重慶城中就不會開城門出賣張珏的。
此刻,讓他為韃子賣命?
韃子對他,有張珏對他情深義重嗎?
張珏不僅僅是他的上司,可以說是他的老師。
為了活著,他都可以出賣張珏。此刻,要他為韃子戰死殉節。
開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