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凌霄峰上的歡呼

  第四十九章凌霄峰上的歡呼

  凌霄峰一側懸崖上。

  姜娃子正在努力的攀爬,死死的扣住岩石的縫隙。掛住身子。

  虞醒麾下特別缺人,當年在芒部第一批州學學生。而今已經紛紛派上了用場。

  龍山子,而今被虞醒改名為龍子仁,已經是一處縣令了。

  這有父蔭。

  姜娃子也從軍了。現在也是一個都頭。

  管百餘人。

  其實讓虞醒來選,虞醒不會讓這些孩子太早上戰場的。但是虞醒麾下缺人才,是非常缺。

  這一批學生,最少跟著虞醒學了幾個月,識文斷字,能寫會算。

  早已被分配到各個崗位上。

  什麼童工?

  抱歉,這個時代沒有這個概念,十三四歲的半大孩子,已經能派上用場了。

  當然了,也是優待的。

  這個優待就是儘量不讓他們上戰場。

  姜娃子雖然從軍了,隸屬於永寧軍下。但是幾乎沒有上過戰場,反而做一些雜事。

  而今不得已,才讓姜娃子上戰場。

  奢雄得知虞醒石帽山大捷,賽典赤被巨石砸死的消息之後,做了一個決定。

  一定要派人去凌霄峰。將勝利的消息告訴凌霄峰上面所有人。

  凌霄峰已經與外界消息斷絕幾個月了。

  奢雄很擔心凌霄峰上的情況。

  一旦凌霄峰失守,奢雄是擋不住四川元軍的。到時候,雲南大好局面,將毀於一旦。

  他送不上任何輜重,送不上任何東西。

  但今日這個好消息。勝過無數輜重。

  一定要讓冉智他們知道。

  他們在此地的堅持,並不是毫無意義的。而是給大軍帶來了戰機,給局面帶來的轉折。

  有信心,有希望,才會有堅持。

  但是怎麼上去?

  凌霄峰三面絕壁。一處緩坡。好像是群山砸進河谷的拳頭,只有一道陡峭的山樑,與群山相連。

  這一道山樑在高度上不如凌霄峰主峰。

  但是陡峭上絲毫不讓。

  根本沒有路。

  只能沿著懸崖,好像壁虎一樣,一步步地挪移過去。

  這不是一般人能完成的任務,需要勇氣,決心,與毅力。

  姜娃子自告奮勇。帶著攀爬工具,從懸崖上爬過去。

  而今真正上去才知道,這簡直不能說是爬了。

  是挪。

  一點點的挪移。

  從天剛剛亮開始,一直到日上中天,這才挪了一半。

  懸崖並不高,也就幾十米而已。

  懸崖下面的人很輕鬆的看見上面的人。

  在日上中天的時候,尤其明顯。很快就被發現了。

  「上面是什麼?」

  「有人。」

  姜娃子聽了心猛地一沉。

  片刻之間,就有幾根長箭射了上來。只是因為太高了,隨即墜落了下來。

  姜娃子長出一口氣,將自己龜縮在岩石的凹槽上,拿出自己的竹筒。打開一看。卻已經沒有水了。

  他口乾欲裂,看著下面清晰的韃子軍營。將竹筒扔下去:「爺賞你。」

  繼續。

  直到太陽微微西斜,大片陰影籠罩著姜娃子,似乎沒有那麼熱了。

  只是他看著北面,延綿不斷,似乎蔓延到世界盡頭的懸崖峭壁。

  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爬過去。

  一個不小心,就會摔成肉泥。

  大部分人都不敢來,不是沒有原因的。

  那麼他為什麼敢來?

  姜娃子心中回到了多年那麼上午,聽虞老師講得那一堂課。

  在此之前,他沒有姓氏,也沒有名字,娃子這個名字,其實就是當地百姓喊孩子的,誰家的孩子都是娃子。

  他活著,從娃子,當家的,他爹,老頭,死了那個。

  然後被人忘記。

  好像從來沒有活過,也好像從來沒有死過。

  這個人就從來沒有存在過。

  在那一天之後。

  姜娃子忽然發現,原來我們的祖上,是這樣的。

  原來,有人能這樣的活著。

  原來,有人能活得如此精彩。

  原來,有人在死之後,被人記住這麼多年,甚至千年之下,仍有香火。

  他想這樣。

  立功業乎天地,垂姓名於青史。

  似乎從那一課,他才真正活了起來。

  要做非常之事,立非常之功,做非常之人。

  別人不敢做的事情,我來做。別人不能做的事情,我能做。

  做不成如何?

  不過一死。

  寂寂無名之人,死於今日與死於幾十年後,有什麼區別?

  有誰記得?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不在於活多久,而是雁過留聲,人過留名。

  「我叫姜娃子。」

  「神農氏的姜。」

  「我叫姜成。」

  「成功的成。」

  這個是他給自己取的名字。

  姜娃子咬著牙,感覺渾身肌肉在跳動,一點點的繼續攀爬。

  生命在懸崖上跳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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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冉智靠著石頭,在曬太陽。

  這是他的發現,曬太陽似乎可以減少飢餓感。

  比起當初,冉智更加消瘦了。

  在凌霄峰上,最大的敵人是飢餓。

  韃子這一段時間,抓來各地土著,督促他們進攻。

  剛剛開始幾次,還有一些威脅。但是接下來,就更類似於例行公事。

  凌霄峰上與凌霄峰下都習慣了。

  甚至冉智更多心思放在尋找更多食物上。

  活著才是一切的根基。

  只要凌霄峰上,長寧軍還在,就是一切的希望。

  而活著這一件事情,真的好難。

  為了穩定軍心,冉智必須以身作則。糧食限量的情況下,他會在所有將士吃完之後,才吃。但是大家都在飢餓的狀態下,每一個人都本能多拿一分。

  到了冉智的時候,都是不夠分量,甚至沒有了。

  但是冉智從來沒有說過。

  餓了,就忍。

  越發不想動了。懶洋洋的。

  本來不想動的冉智聽見了山下韃子軍營的騷動。

  正在想發生了什麼事情。不知道誰說了一句:「你們快看,那裡有一個人。」

  冉智立即看過去。卻見一個少年,身上背著繩子,手持錘子鋼釘。懸崖上打上一個釘子,綁住繩子。一點點的挪移。

  挪移數米之後,才有一個落腳點。

  少年轉過頭來,看見這邊的人群。不由歡呼一聲,一個不小心,踩落了幾塊石頭,差點掉下來。

  所有人都為之驚呼:「啊----」

  好在姜娃子身手敏捷。迅速調整了姿態,這才穩定了身形,小心翼翼的走了最後一段路程。當被人從懸崖上拉下來的時候,姜娃子整個人都是虛脫的。

  渾身上下結滿了白色的鹽霜,一層層的汗水蒸發留下來的。

  「冉將軍,」姜娃子將藏在懷裡的捷報拿了出來,即便是用油布包裹了,此刻也被姜娃子的汗水打濕了邊角。「這是殿下大破賽典赤的捷報。」

  冉智一愣。雙手顫顫巍巍的打開。

  看著上面簡簡單單的一行字。

  祥興二年,六月。

  大宋雲南郡王於石帽山設伏,藏火藥於山中,誘元雲南平章政事賽典赤瞻思丁於山下,火藥齊發,山崩,元軍大潰。賽典赤死。

  是役破軍數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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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到這裡,冉智已經看不清楚了。

  眼淚已經出來了。

  冉智很清楚,在此之前,什麼割據云南。在他看來,都是虞醒給大家畫得餅,騙騙下面人也就行了。

  冉智內心之中是不大相信的。

  這個時代大部分人是沒有全局觀念的,但是張萬,冉智這樣的高級將領,卻是有這個見識,正因為如此,才知道虞醒的計劃有多難。

  承認是有希望。

  但僅僅是希望。

  冉智相信的其實並不是虞醒能夠成功,而是不管虞醒成敗,他都要堅持下去,凌霄峰就是他的葬身之地,這是他幾年前就已經下定的決心。

  他甚至無數次設想過,虞醒兵敗逃到了凌霄峰上也沒有什麼。

  天下大局如此,我輩盡力而為,就不愧祖宗神靈。

  但虞醒做成了。

  冉智淚流滿面,自己渾然不覺。

  甚至他此刻已經沒有其他感覺了。

  因為這喜悅太大了。強烈的情緒刺激,讓他木然當場,覺得世界都不真實起來。

  在臨安陷落之後,很多人包括冉智,都不想承認,但也慢慢接受一個現實,那就是大廈傾頹,江山淪陷。他們願意承認也好,不願意承認也好。

  接下來的事實,都證明了這一點。

  而今,冉智忽然發現:「或許,漢家社稷還在雲南繼續存在。」

  冉智內心之中,升出了無窮動力。

  在此之前,他的努力不過盡忠盡節,天下可以變色,匹夫不可奪志。

  此刻,他發現他的努力與犧牲有了更大的意義。

  一時間想更加努力的燃燒自己。

  如果自己作為柴薪,能讓這火焰染變天下,他只恨自己燒得太慢。

  「將捷報傳閱城中每一個人,通知伙房,今日所有人加餐。管飽。」

  一聲令下,無數人歡聲雷動。

  不知道是因為大捷,還是能夠吃飽飯了。

  而城頭上的歡呼之聲,也傳到了城下。

  此刻已經有人稟報速哥,知道有人已經進入了凌霄城。

  遠遠聽著城頭的歡呼之聲,速哥心中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戰場上敵人的好消息,就是自己的壞消息。

  「雲南那邊出了什麼事情?」速哥心中暗道:「不應該啊,有老大人在,能出什麼事情啊?」

  速哥心中疑惑,依舊派人去打探。

  此刻賽典赤之死的消息,才堪堪從昆明繞道西昌,成都,向天下其他地方傳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