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攻守易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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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攻守易勢

  這把奢寶兒嚇到了。

  此刻奢寶兒也不知道張雲卿為什麼忽然這樣了。

  「不會,等一段時間,我會給你一匹馬,一匹好馬。」張雲卿將虞醒夫人的身份拋到一邊,而是顯露出自己的本色,乃是將門虎女,英氣勃發。

  ********

  喬堅得知自己要去隨軍,立即回家收拾東西。卻聽有人敲門。

  開門一看,李輔叔。

  喬堅與李輔叔倒也熟悉,李輔叔這個人看似怪癖,但是長袖善舞,能三言兩語之間,與人混熟,似乎成為了失散多年異父異母的兄弟。

  「喬兄,可是西行?算我一個?」

  「你去做什麼?」

  「自然去看打勝仗,」李輔叔言語之中,似乎帶著笑意,卻有幾分苦澀。說道:「這些年,混跡大江南北,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稀罕事。不去看看能行嗎?」

  喬堅思忖:「殿下有意拉攏此人,他侄子又在軍中。不會出什麼問題。」

  「另外,我手邊也缺人。」

  說道:

  「好。」

  *******

  張萬手中捏著捷報。

  心忽然回到了兩年前。

  一年前,比現在的時節稍稍早一點,春天將去未去,夏天方來未來。

  他接到了此生最冰冷的消息。趙安開城投地,老帥自殺。重慶淪陷,城外敵人黑雲壓城,城內彈盡糧絕。

  他只有一個選擇。

  那時候,只覺得老天爺閉上了眼,他也不再期望明天。

  心中的光熄滅了。

  即便艷陽高照,也是長夜未明。

  而今,張萬見紅日方升,萬山茫茫,縱然千山萬水,也系不得大日沖天。

  「啊------」張萬長嘯一聲,群山回應。

  張萬是抱著必死之心起兵響應的。他從來沒有爭權奪利之心,是因為他對未來的判斷,其實很迷茫的。

  越是聰明人,越是難以隱瞞。

  虞醒即便百般遮掩,對於張萬這樣的聰明人,也是毫無作用的。可以說,虞醒的窘境,張萬是比虞醒更明白的。張萬從來不覺得,虞醒能將這一局死棋,殘局下活。

  縱然,天下最難的玲瓏棋局,也難比今日天下局勢。

  只是,下棋可以投子認輸。

  天下之爭,可以認輸嗎?

  張萬試過了,他不能。

  張萬按著自己跳動的心,它不能。

  有一種活,比死還難受,那就是亡國奴。

  別人不知道虞醒這一戰的意義,他知道。

  在此之前,坐斷西南,與韃子再戰天下。幾乎是妄想。而今此刻已經有了可能性。雖然而今依舊敵強我弱,但攻守易勢,先手在我。虞醒取得了戰爭的主動權。

  「昆明。」張萬心中暗道:「昆明。」

  「賽典赤幾乎傾巢而出,昆明空虛,段實回師昆明,與虞醒進軍昆明,距離差不多。問題是,段實一路上並沒有敵人,而虞醒需要過關斬將。」

  「如果段實先一步回到昆明。這一戰,就是僵局。而我們是沒有資格與韃子打成僵局了。」

  相持數個月,後勤上幾乎將趙老爺子給逼死,這就是前車之鑑。

  「所以,段實決計不能走。」

  「這是我的使命。」

  張萬鏖戰數月,張萬即便占據地利,也傷亡不小,更不要說,張萬將三千骨幹抽調給虞醒,麾下只能萬餘新兵了。

  虞醒也沒有命令張萬做任何事情,就是知道張萬麾下的力量能維持防線,已經是很困難了。

  但這不重要。

  張萬決計不會在如此大勝仗之中做看客的。

  張萬下令:「全軍出擊。」

  數千將士,衣甲殘破,踏著整齊的步伐離開了堅固的營地,其徐如林,其重如山。後面是離離的馬車。幾乎搬家一般。長蛇如龍。不僅僅是攜帶輜重,還是為了列車陣。

  一面「張」字大旗。在張萬身後,隨風飄搖。

  段實遠遠地看見,一時間摸不清頭腦,正在琢磨張萬在做什麼的時候。

  一匹快馬從西邊飛馳而來,馬上騎士幾乎是摔在馬下,將密信遞給了段實的護衛,段實接過一看。整個人臉都白了。

  「賽典赤,這個老傢伙,就這樣死了?」

  咬牙切齒卻不敢大聲,壓抑憤怒,「他死就死吧,我怎麼搞了這麼一個爛攤子?」

  段家在雲南根深蒂固,各處都有自己的人。賽典赤一死,就有人飛馬報他。

  張萬的想法一下子清楚了。

  「他是想拖住我。」段實看著張萬的大旗眼神複雜。

  「虞醒真得值得你這麼買命?你就這麼信任虞醒嗎?」

  下圍棋,號稱手談。

  其實打仗也是一樣,兩軍對陣千軍萬馬,很多時候卻是兩個將領的博弈,甚至很多時候,對手既是恨之入骨的仇敵,也是素未謀面的知己。

  段實此刻看著張萬大旗,分明覺得上面寫著:「來打我呀。」

  張萬後面帶了車隊,應該是糧草輜重。一旦他大舉進攻,張萬一定會結車陣固守。

  以張萬的能力,想要吃掉他。最少需要十天時間。

  實力決定,段實只要決定吃張萬,張萬的失敗是註定的。

  十天時間並不算長。

  而今卻不一樣了。

  局面一天一變,十天之後,誰知道是什麼情況?

  張萬已經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昆明。

  一旦昆明落到虞醒手中,滿盤皆輸。

  「張萬是拿命來賭啊。」段實心中很是複雜。

  此刻的張萬分明將自己與與部下數千人的性命當成了籌碼,扔在賭桌上,要換虞醒先下昆明,截住段實退路,在接下來的戰事中,取得先手優勢。

  「呸。」段實啐了一口。「我能上你的當。」

  「傳令,前隊轉後隊,拔營撤軍。」

  段福大吃一驚,說道:「父親,出了什麼事情。」

  段實不敢讓麾下將士知道,但對自己親兒子卻不瞞著,將剛剛到的密信遞給了他看。

  段福眼睛一轉,出了一個自以為高明的主意:「父親,而今只需滅了張萬所部,前往曲靖的道路,可就沒有一點阻礙,他們打昆明,我們打曲靖,看誰撐得住,大不了換城。」

  「啪」段實給段福頭盔上一記。

  「你想什麼啊?我們的根基在大理,即便拿下曲靖,將來平定戰亂,我們也留不住。而且你是不是忘記了,我們也將老家的兵馬抽調的七七八八了。如果虞醒不在乎曲靖,流竄到大理,我們如何見家鄉父老。」

  「還有,到了曲靖城下,就能打下曲靖?」

  「納速刺丁,才死了幾個月,你就忘記了他怎麼死了。」

  「撤。」

  「那張萬該怎麼辦?」段福按著頭盔說道。

  「派人看著,別管他。」段實冷笑一聲。「我看他能玩出什麼花樣來。」

  事實證明,張萬是能玩出花樣來的。

  段實留下一部監視張萬,與張萬兵力相當。張萬二話不說,發動進攻,在一個小時之內,破之。

  正在組織撤退的段實停止撤退,安營紮寨。

  軍隊撤退的時候,是最薄弱的時候。如果段實不就地紮營,看張萬敢不敢,給他來一個數千破數萬。

  沒有辦法。段實做出一個無奈的決定。

  段實對段福說道:「我留下來,與張萬對峙,你要不惜一切代價。立即向昆明,記住哪怕先帶一批人進入昆明城,確保昆明城不失,其他的時候,慢慢做也不遲。」

  「父親,我來拖著張萬吧。」段福自告奮勇。

  「快滾,記住要先入昆明。」段實不耐煩,他可不干擾讓自己傻兒子對陣張萬,他不想白髮人送黑髮人。

  段福只能說道:「是。」段福轉身就要走。

  段實忽然為他整理了一下衣服,聲音變得柔和起來,拍著段福的肩膀說道:「你長大了,今後要自己當家做主了。如果你到了昆明,昆明已經被虞醒拿下了。你什麼都不要管,帶著大軍繞過昆明,立即回大理,向朝廷求援,固守大理就行了。」

  段福福至心靈,「父親,你呢?」

  「放心,我死不了,我有辦法的。」

  段實語氣又變得嚴厲起來,「現在就滾。」

  「是。」段福立即走了。

  段實看著段福的背影,看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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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尋甸小城,殘破不堪。

  忽辛帶著殘兵敗將,一路逃了數日,才算在這裡停下了腳步。

  有了乾糧,熱水。

  稍稍修整一下。

  之前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稍稍有一些動靜,就覺得虞醒追過來了。除卻逃亡,忽辛沒有時間想別的事情。

  此刻算是安穩一點。忽辛才有心思想別的東西。

  「怎麼辦?父親不在了。我該怎麼辦?」

  無數事情朝他壓過來。

  不僅僅是戰敗這一件事情,還有他一家之榮華富貴。元軍最重軍功,但對戰敗之將處罰也很重的。賽典赤戰死,固然會減少一些懲罰,他家再想回到之前,已經不可能。

  一想到,他將來很有可能與那些泥腿子一樣活著。

  他就承受不了。

  隨即一股莫名的勇氣從他心底升起:

  「不行,我一定要振作,我一定要有作為,在朝廷怪罪下來之前,戴罪立功。」

  「父親不在了,重振家門,捨我其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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