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四章一石激起千層浪
王遲之看著這些搖搖晃晃的石頭,不時跌落。心中暗道:「我在亂石溝,已經弄錯一次,這一次絕對不能再錯了。除死無大事。我已經死過不止一次了。」
王遲之奪過一面大旗:「寧遠左軍第三都。」大吼一聲,說道:「跟著我殺韃子。」
一馬當先,衝進了煙塵還沒有散去的亂石場。
似乎他一聲大喊,震動了山崖上搖搖晃晃的石頭。一顆大石頭從上面跌落,似乎正向王遲之而來。
「轟」的一聲。煙塵四起。
「將軍-----」
「指揮-----」
「老王-----」
卻見煙塵之中,紅旗豎起,已經看不見上面的字,只見那一面紅。
煙塵散去。
王遲之拄著紅旗站起,大喊一聲:「跟我殺韃子-----」
「殺------」無數人跟隨在王遲之身後,沖盡煙塵還沒有散去的亂石之中。
這個時候,山頭一直有零零碎碎大大小小的石頭落下,有人被砸死山下,卻沒有一人停下腳步。
沖啊。
這一幕也被虞醒看在眼裡。
虞醒心中感動:「今日之戰,即便勝利。最大的功勞也不是我。而是這些忠勇的將士們,他們在各個戰線上扛住了數倍於我的敵軍,也有今日奮不顧身衝殺。」
「他們做到這一步了,我決計不能勝利果實從手中溜走。」
前文說過,戰爭勝利只是開始,勝多少,其實要看後面的擴大戰果的能力,追擊的能力,在對方沒有再次組織抵抗之前,能吃下多少的能力。
虞醒說道:「將這裡發生的事情傳給各部,我授權他們相機行事,不用稟報。」
虞醒大踏步朝亂石跌落出的滾滾煙塵中走去。
「殿下危險,等一等吧。」
「等不了。」
王遲之部才多少啊?
他們能做的事情太少了。這個時候容不得一點猶豫,要將本錢全部砸進去。
他很清楚。
大軍路過震動,很可能引起不穩定的山石跌落,或許有人會被砸死。
但是機不可失時不再來,他付出這麼多,承受了這麼多日夜的煎熬,就是為了今日,怎麼可能被區區幾塊大石頭嚇住。
王遲之都知道以身作則,他虞醒豈能不知道。
虞醒振臂掙脫了王四端,大步走了過去。
「我命在天。」
虞醒大步走過了這一片亂石區,居然一塊石頭都沒有掉,一個人都沒有死。
王四端忍不住說道:「果然是真命天子。」
王四端身邊的人聽了,紛紛點頭。這話越傳越玄乎。若干年後,隕石劉秀,破山虞醒,成為了網絡熱梗。卻是後話了。
卻沒有人注意到,其實剛剛開始有落石,隨著時間推移落石頻率越來低了。
虞醒通過速度又快,沒有出問題,這很正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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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辛此刻三魂七魄都沒有在身上。
「天塌了,山崩了,父親死了-----」
一直以來,他都覺得父親是神一般存在的人。
從來沒有想過有一天父親會不在了。
山崩他還沒有想明白怎麼回事?他努力不往天罰,真主降下怒火之類的方向想,但是忍不住往這方面想,而父親之死,更是讓他六神無主,
雖然說,這一次爆破規模大了很多,直接被山石砸死的人士卒比虞醒估計得多了很多,但也僅僅比虞醒預料的多了一倍而已,也就是三千人上下。
原因很簡單,道路狹窄,這一點場地,也只能容納那麼多人。
即便將道路墊高一兩米,甚至更多。但也只能覆蓋這麼長的隊列。
真正給元軍帶來的震撼是心靈上的。
忽辛是賽典赤放在身邊言傳身教出來的貴胄公子,雖然在賽典赤眼中,十分不成器。但是比起尋常士卒不知道高明了多少,連他也不忍不住向鬼神之說上想。更不要說其他人了。
在所有元軍驚魂未定的時候。
喊殺之聲,從煙塵之中沖了出來。
「殺韃子------」
原本應該毫不猶豫對衝過去的韃子。遲疑了。
等雙方一交戰。
所有將士幾乎轉身就跑,不敢打了。
忽辛強力冷靜下來,甚至內心之中,生出一絲絲興奮。
那就是他真正有機會獨當一面。
可以扶大廈於將傾,挽狂瀾於既倒。
在他看來,眼前的局面並不是沒有機會的。
雖然有數千人連帶他的父親一併死在山崩之中,但是就兵力來說,還是他們占優,而今雙方在狹長的山谷之中。狹路相逢勇者勝。
只要鼓起勇氣,還可一戰。
決計不能退。一退,就停不下來了。
「停下來,停下來。」忽辛帶著幾個親衛,想要阻攔潰兵。
奈何潰兵見了他,繞了圈子,避開他。繼續跑。
在潰敗大人流之中,只有忽辛身邊有數米寬的真空地帶。
忽辛長刀揮舞,正想殺幾個人立威。卻見一個人飛竄過來,撞了忽辛一下飛奔而去。忽辛一個沒有穩住,手中的刀跌落在塵埃中。
卻是後面喊殺之聲,越來越近,潰兵慌不擇路,已經不在乎忽辛了。
「公子,」護衛們連忙扶著忽辛,「再不走,就來不及了。」
忽辛咬牙切齒的看著這個場面,卻無可奈何,說道:「走。」
此刻才知道什麼叫做兵敗如山倒。
「我記住了。」忽辛將怒氣都壓在心底。「等著吧,這群潰兵。」
轉身就走。
忽辛剛剛離開不久。
王遲之就追到這裡,實在跑不動了。坐在一塊石頭上,挽起褲腿,發現早已被鮮血浸透。
卻是剛剛那一塊大石頭與王遲之擦肩而過,砸飛碎石如子彈一樣,不僅僅在他腿上狠狠咬了一口,還打在其他地方,無數大大小小的傷口,滲透出鮮血。王遲之不知道,也沒有功夫數清楚到底有多少。
也慶幸是小傷。
戰事要緊。
此刻太累太疼,實在承受不住。不得不來處理傷口了。
看見這些傷口,忽然有些後怕。
「如果當時大石頭偏上幾尺,我現在不知道是什麼樣子了。」
腿忽然有些軟,不知道流血過多,還是別的。
實在走不動。
王遲之對自己副手說道:「你們繼續追,不要停,抓住這些兔崽子,我一會就過來。」
「是。」
將士們越過王遲之,飛快追擊而去。
這都是現成的功勞,現成的田地,一個個嗷嗷直叫。
王遲之休息了一會兒,處理了傷口,覺得又有力氣了。用長刀拄著地,就要往前走。
「怎麼樣?」一個人招呼他,「傷勢如何?」
王遲之一看是虞醒,立即起身行禮道:「見過殿下,我很好。」
虞醒也從後面過來了。
遠遠就看見王遲之渾身上下都是血。渾如血人。
虞醒最注意的是腳上。
因為掉隊的不僅僅是王遲之一個人。
虞醒發現,大部分掉隊的人都是腳上的問題。
剛剛崩下來的岩石,稜角分明,還沒有被大自然錘鍊圓滑。
將士們的鞋,也實在有問題。
有麻鞋,有布鞋,但更多是草鞋。
這些是沒有辦法的。
虞醒這一點人力物力,建立起的後勤體系自然不完善,軍裝都沒有,更不要鞋子。唯一能維持的其實就是武器與糧草,其他的都將就。
而鞋子,卻是行軍最不能將就的東西。
而行軍不管什麼時候都是作戰最重要的能力之一。
虞醒將這一件事情放在心上。
「你就好好休息,今後有你打仗的時候。」
虞醒安撫了王遲之。隨即繼續向前。
「殿下,」王遲之忽然問道。
「怎麼了嗎?」
「我算不算帶罪立功了。」
「哈哈哈------」虞醒說道:「你不知道嗎?功是功,過是過,你今天有功,不代表之前的過錯就能一筆勾銷。好好養傷,等著授田,打板子吧。」
「是。」王遲之說道:「能跟著殿下打韃子,打板子也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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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先知道石帽山之戰情況的是陳河。
陳河,張舜卿,馬復,楊承澤四個人相對而坐。
「殿下不愧為虞公之後,武侯在世,」馬復激動的滿臉通紅,「有此一戰,大局已定。」
在馬復的眼中,虞醒是有濾鏡的。
在湖南廣西戰場上,打一仗敗一仗,甚至是望風而潰,馬復如何驍勇,也只能跟著敗兵逃啊逃。看見身邊的一個個戰死。一個個失蹤。
只是失蹤。
他不願意去想他們戰死了。
更不要願意去想他們投降了。
而到了雲南戰場上,馬復並不覺得自己變得有多厲害,而南盤江畔的廝殺,歇馬嶺上的血戰,而今局面翻轉,以弱勝強,大勝在即。
他豈能不將虞醒當做神一樣的人物。
他從不怕血戰,苦戰,乃至於死戰,乃至於戰死。畢竟見過太多死亡了。、
都習慣了。
就怕不能勝仗。
因為如果不勝利,一切付出,一切犧牲都變得毫無意義。
而今勝利了,什麼都好。
「如果公子能早生數年,天下哪裡是這個局面。」馬復忍不住想到。
「原來,公子的布局是這樣?」張舜卿內心之中閃過無數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