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立軍制
「臣沒有意見。」張萬與張雲卿敘舊之後,認是虞醒的嫡系,親近之人,自然支持虞醒。
重文輕武不僅僅是南宋文官的想法,也是整個社會的意識形態。
很多武將都認同。
岳武穆致死不反,所忠於的其實並不僅僅宋高宗,還有國家體制:武人不能為禍天下。
包括張萬。
張萬眼睛餘光看向奢雄,有一絲似笑非笑。
其實這一件事情影響最大的是當地夷人。比如奢家,龍家等各部,他們本質上就是一個小軍閥,
而今奢雄處於兩難之中:
不讓將士接受專門管理,那麼朝廷賞賜下來的土地,就很難到將士手中。將士自然要有意見的。以及軍中一些福利,將士們就很難享受得到了。
大家都是拼命殺敵。憑什麼,別人都有田產賞賜,我們沒有。別人有這樣那樣的好處,我們沒有?
讓他們接受管理,時間一長,這兵到底是誰的?
奢雄細細回想,忽然背後冒出冷汗。
「虞醒做這一件事情早有伏筆,莫不是意在今日?」
奢雄想起了虞醒在軍中盟誓。
不過三條,尊大宋與韃子勢不兩立,各部出人與韃子作戰,不禁關市自由貿易。
而今各部出人,恐怕都回不去了。
奢雄深深看了一眼虞醒,想明白這一件事情是虞醒早有準備,那麼今日他不答應,會有好下場嗎?
「當日一戰,會不會是張萬與虞醒唱雙簧?」
虞醒麾下夷人一脈中,舍利畏幾乎不怎麼出面了,奢雄就是第一人。而奢雄的實力偏偏剛剛被打殘了?
奢雄越想越害怕,
「我沒有意見。」
他們幾個點頭了。其他人也就沒有意見了。
既然開始了,就做到底,虞醒道:「既然如此,王四端。」
「末將在。」
「你卸任寧遠軍都統制,就任樞密院使。這些事情,就由你主管。」
「我-----」
「對。」
王四端資歷與忠心完全沒有問題。
而王四端的能力,卻很有問題。
王四端在數百人,甚至千餘人作戰中,是有能力,甚至可以說是一員猛將。但是人數在數千,乃至更多,更複雜的戰場情況下,王四端就不行了。
而王四端的資歷,也不可能讓王四端屈居人下。
讓王四端調任樞密院,是虞醒想到的最好的結果。
王四端底層將士出身,他絕對做不出來貪污軍餉,欺壓將士的事情。
王四端練兵能力也很厲害。
王四端的忠心無可挑剔,士卒有什麼動向,也會第一時間報告給他的。
更重要的,王四端資歷老,分配物資上,也能鎮得住這些驕兵悍將。
王四端不明白虞醒的用意。
雖然他不想當什麼樞密使,但是虞醒讓他做的事情,他從來不會說一個「不」字。心中不解,依舊行禮道:「是。」
虞醒說道:「寧遠軍就交給張將軍了。」
張萬心中激動。
寧遠軍這個名字,就足夠讓他激動了。
更何況,寧遠軍是虞醒起家的本錢,此刻讓他來接管寧遠軍,也代表,對他的信任。
「是。」張萬大聲說道:「我一定要管好寧遠軍,不負大帥威名。」
「你是應該不負寧遠軍威名。」虞醒的聲音陡然提高,「張萬聽令。」
「臣在。」
「敘前功,升寧遠軍節度使。位在諸將之上。總領全軍。」虞醒更是讓左右拿來一枚印信,正是新鑄造的「寧遠軍節度使」印。
張萬渾身一震,只覺得渾身上下,血都燃燒了起來。
這一輩子對他影響最大的人,就是張珏。名為上司,實為師徒。張萬一身本事,都是張珏調教出來的。
而寧遠軍節度使,就是張珏的舊職。而在張珏之前,是釣魚城擊斃蒙哥的王堅。
這個職位的期望與傳承,以及虞醒令張萬位在全軍之上的信重。
知遇之恩,信隆之重。
士為知己者死,不過如此。
張萬接過大印的雙手,竟然微微有一絲顫抖。說道:「願為殿下效死。」
虞醒看見張萬的反應,「張叔叔,不用為我效死,我等同生共死。」
「他怎麼敢?」郭英傑一直打醬油,此刻卻大為震動。
以他對人心的揣摩,覺得虞醒這樣做,實在太不智了。
張萬大破納速刺丁,威震西南。聲威直追虞醒,而今虞醒讓張萬位在諸將之上,確定了張萬的軍中第一人的位置,難道不怕,張萬威脅到虞醒自己的位置。
這就是夏蟲不可語冰了。郭英傑做人做事小肚雞腸,難以理解英雄氣度。
完善的體系建設,足以讓張萬有足夠的發揮空間。不會出現君臣猜忌,乃至相殘的悲劇。
而且虞醒並不覺得自己很差啊?
是張萬行軍打仗,是有自己一套。而虞醒自信不輸於人。
張萬打仗有自己一套,他虞醒何嘗沒有?
虞醒自信自己將來在領兵作戰上,在張萬之上。
這是學霸的自信。
強者的自信。
猜忌什麼?
怕什麼?
他只怕麾下諸將不能人人如張萬,就不用他傷腦筋了。
剩下的事情,比如商議樞密院的職能,對各軍的重新編組,同時編練新軍,補充新兵情報收集,等等工作。
都是很瑣碎與繁雜的。都要一件件安排,一件件梳理。
於是直接開會開到了華燈初上。
「對了。」大部分事情都過了一遍,虞醒想起了楊承澤,「楊承澤還沒有消息嗎?」
「還沒有。這都十幾天了。楊承澤的部下,陸陸續續帶著首級回來了。納速刺丁的親衛幾乎全部斬殺,只是走了納速刺丁,楊承澤說了,他必殺納速刺丁。不死不休。」
「請殿下,等候佳音。」
「這怪我。」張萬慚愧的說道:「當時給他下的命令,太過嚴厲了。」
「無妨,吉人自有天相。」虞醒安慰道:「楊承澤會回來的。」
虞醒也僅僅是寬慰而已。
會不會回來,誰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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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南,臨安路。
此臨安路,並不是南宋杭州臨安,而是後世雲南玉溪一帶。
這一帶已經是雲南最精華的地帶,也就是以昆明為中心,幾個湖泊周圍盆地組成的地方,是整個雲南最重要的產糧區。
此刻,道路上。
納速刺丁帶著三五個侍衛,幾乎癱軟在地面之上,他的馬更是瘦骨嶙峋,踉踉蹌蹌,幾乎不能走了。
楊承澤說窮追不捨,就窮追不捨,說追殺千里,就追殺千里。
在曲靖東南追殺了納速刺丁,幹了一仗,納速刺丁自然不敵,丟下自己的親衛,帶著幾十騎先行跑了。
楊承澤也就兵馬交給副手,帶來幾十騎追了上去。
這一追就是十幾天。
當人數下降到這個地步,很多事情就不一樣了,什麼軍中陣型,騎兵廝殺,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股狠勁。
納速刺丁用過很多手段,想要擺脫追擊,都被楊承澤識破了。
甚至錯過了去昆明的路,只能跑到這裡。
納速刺丁對這裡也很熟悉,他身上還有臨安路總管的官職,這裡是他的領地。
「跑到寧州,就安全了。」
「嘚嘚-----」幾聲馬蹄聲傳來。
納速刺丁渾身一震,他自然能聽出來,這不是什麼好馬,是雲南本地的滇馬,速度慢,能負重,算是很好的馱馬。平日他看都不看一眼,但是他這一次就栽在這上面了。
果然,從山那邊轉過十幾騎。
為首的就是楊承澤。
楊承澤看見了納速刺丁,灰頭土臉的臉上裂開了笑容,嘴唇乾裂出口子,
「韃子,總算是追上你了。你倒是給老子跑啊------」
楊承澤這一路何談容易啊?
一路生生地跑死了好幾匹馬。
戰馬。
對於他們來說,每一匹戰馬都精貴的很,每跑死一匹馬,對楊承澤是一個煎熬。
楊承澤偏偏下定了狠心。
「我這一輩子,不知道能不能碰到這樣的大魚了。」
虞醒起兵到現在,也不過殺了兩個總管級別的將領。
楊承澤沒有撈到任何一個。
更不要說,納速刺丁後面有一個老父親,將來前程遠大。比其他總管更有價值。
「為了殺他,拼了這一條命都值。」
特別是越離曲靖越遠,距離韃子統治區就越近,在這裡,隨時都能出現一支韃子兵馬。
到時候下場,也就可想而知。
但是楊承澤還是追過來。
是抱著必死之心來的。
納速刺丁強裝鎮定,說道:「楊兄弟,楊英雄,我服了,你只要放我走,我給你榮華富貴,你要什麼,我給你什麼?我爹是賽典赤,我是他的長子,一家希望所在。絕對不會虧待你的。」
「誰是你兄弟?」楊承澤冷笑一聲:「誰和你狗韃子是兄弟?老子堂堂炎黃子孫。」
這其實是虞醒在軍中的教育,否則楊承澤這個概念也不深。
「你要是硬氣到底,我還當你是一條漢子。現在求饒,你們蒙古人殺漢人的時候,他們也求饒了,你們饒了嗎?」
「乖乖地受死,別讓老子我費心。」
「老子給你個痛快的。」
「否則,就休怪老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