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半夏一時之間有些不明白她的話,「你,什麼意思?」
「我看著曾經溫柔、堅毅、樂觀的媽媽躺在這裡,所有讓她活下去的基本條件,都是通過這些一根一根的管子輸送到她的身體裡,所有證明她還生命的是這些儀器,而她的心臟跳動,也是因為心臟起搏器,我......」
婦人越說越激動,花半夏眼看著她就要暈倒,立即上前將她扶到一邊的椅子上坐下。♨♖ ➅❾ⓢ𝔥ù𝓍.Ćⓞ𝕄 😲😳
「花醫生,我是長姐,我有權利做決定,我和弟弟商量過了,也問過了成醫生,我決定拔管子......我放媽媽走。」
婦人說完,所有的情緒都崩塌了,她緊緊的抱著花半夏的腰,躲在她的腹部,壓抑著聲音,嗚嗚咽咽地哭了出來。
周圍的醫生護士及家屬都好奇的看了看她們這邊,待看見1床的情況後,又都默默地轉開了。
在重症醫學科里,誰又能保證下一個哭成這樣的人,不是他們自己呢。
良久,婦人終於哭夠了,她整理好自己的情緒。
「對不起,花醫生,我實在是太難受了。」
「我都能理解,因為我爺爺的氧氣管也是我簽字拔掉的,你的心情我非常理解。」
「當初我和弟弟商量的時候,我們都覺得自己太殘忍了,居然要殺死自己的母親,可當我看見媽媽躺在這裡,我覺得是我們太貪心了,與其讓她在沒有希望醒來里煎熬,不如就放她走吧。」
「嗯。」花半夏點點頭,「簽字這些都弄了嗎?」
「成主任在和我弟弟簽,他回來了,我就去簽字。」
花半夏見婦人情緒穩定了,「那沒其他的事,我就先去工作了。」
「到時候還要再麻煩花醫生。」
「殯儀館這些都聯繫了吧。」
「都安排好了。」
「行,有什麼事隨時溝通,今天我值夜班。」
花半夏說完就回辦公室。
空蕩蕩的辦公室里,於宥一個人在角落裡抹眼淚。
「你這是怎麼了?誰欺負你了 ?」
於宥揉著她的眼睛,「沒有誰欺負我,我看見1床的家屬和1床的情況,我就受不了了。」
花半夏明白,抽了兩張紙遞給她,「我實習的時候,也因為患者哭過。」
「然後呢?」
「哭過之後,就是更加努力的精進自己的工作能力,醫生最怕的就是麻木,也怕感情用事,這個度,一定要把握好。」
「我記住了。」於宥擦掉眼淚,「我現在就再去復盤一次1床的病歷。」
每一周,成最主任都是主持一次死亡病例討論,於宥每次都很認真。
晚上十點多,花半夏看著殯儀館的人把1床拉走了。
患者的兒子拿著患者身上取下來的護身符,依依不捨。
「花醫生,這段時間對不起,也謝謝你。」
「你是一個好醫生,我這樣的家屬應該不少,你卻能包容一切,你就像一汪水,承受著所有無形的拳腳相加,我想你這樣的醫生,才是患者最好的隊友。」
男子說完,最後向花半夏鞠了一躬,「謝謝,後會無期。」
電梯門關上,花半夏還在想男子的話。
她並沒有為1床患者做什麼治療,患者家屬的話卻全是感謝。
這一切,只是因為她承受了對方所有的情緒。
原來,這就是重症醫學科醫生的職責。
她不僅要治療患者,更多的是要關注家屬的情緒,安慰他們、理解他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