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示舟很會在提要求的時候,表露自己的心跡。比如,他說「給點吃食。」其實是套個近乎,找個理由坐下來談一談,這是一種示好。
付寒聽見他說自己還有個條件的時候,就猜到他會再玩這一手,事實也果然如此。
他提的條件之恰如其分,讓付寒不得不感嘆,和聰明魚打交道真的是舒服。
金示舟說:「大人,您就讓我待在這裡,幫著照看一下這座遺蹟吧。就當我是個管家。……萬一有誰能回來、想回來,也請您許個棲身之所吧。」
付寒微微頷首,又語重心長的嘆道:「金先生,我還是得提醒你。這遺蹟不再專屬於金鱗氏族了。它將會屬於雲願意共同應對末障,抵抗永夜族的任何人。如果你同意我的想法,並願意付諸努力,我當然不至於把你趕走。」
「願意,老夫願意!」金先生連忙點頭。
「那你就好好待在這裡吧。最好能讓其它深海族知曉,金鱗氏族並非全是叛徒!至少還有個你,仍在這裡守著最後的一絲希望。」
付寒這句話,倒是說在了老魚人的心坎上。他激動的點頭,眼淚又在眼眶裡打轉。
「我以為,海底就該是深海族的。什麼永夜族,要麼就回到自己暗淡無光的世界裡去,要麼就死絕!你且看著吧……你所堅守的,終究不會白費!」
為什麼老魚人之前總是會被人看出來在假哭?因為他其實不擅長表演。
就如同他真的動容時,盡力想要讓自己嚴肅一些,卻只是不由自主的讓一張老臉擰巴在一起,老淚縱橫。
他確實該好好哭一哭的。畢竟整個深海里只有他研究人類文化,所以或許也只有人類能了解他的情感。
有道是,千金易得,知己難求。付寒是第一個知曉他心中堅守的人。
金示舟其實就像是那頭聲音頻率52赫茲的藍鯨。雖然沿著整個海洋高歌,奈何卻沒有同類能聽見他的聲音。
明明是個內心波瀾壯闊的戲精,卻被當做孤僻怪胎。沒有經歷過他的魚生,就很難理解他的艱難。
所以,金示舟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眼淚卻是越忍流的越多。
……
付寒總覺得自己沒有什麼王霸之氣,但實際上他是有一點點的。
或者用「王霸之氣」這樣的詞彙來形容並不準確。說的接地氣一點,那就是他的靠譜,由骨子裡透出來。和他相處,用不了多久,你就能知道他是可靠的。
如果說金示舟正在為深海族找一棵救命稻草,那麼付寒這一棵看起來是那麼的粗壯挺拔。
畢竟,他一個人就可以殺滅那麼多的永夜族,而且毫無損傷。金示舟有理由相信,他就是上天派來收拾永夜族的。
所以,回去拿遺蹟「鑰匙」這件事,他比付寒還心急些。把一干僕從留下繼續清理遺蹟,自己則只點了兩個武士親隨就匆忙回去了。
金示舟走後,付寒的眉頭沒有舒展,卻越皺越深。雖然金示舟這裡算是擺平了,可其它的問題卻又變得顯眼起來。
最讓付寒擔心的是,按照金示舟的說法,遺蹟里的這些永夜族真的有可能是守衛。
現在這裡的守衛已經被剿滅了,無窮之底什麼時候會察覺到船墓已經失守?他們又會做出什麼樣的反應?
永夜族出動是不太可能的。「通天矢」的打擊角度有限。他們應該也不至於會直接攻擊遺蹟,就算攻擊遺蹟也不見得有效。
最有可能的,就是會有蝦兵蟹將對遺蹟進行反攻了。
但也還好,畢竟最強的玄鱗已經被他們斬草除根了。之前的捕船隊已經算是一股不小得力量了,可終歸還敵不過朱紅號這艘走私船。深海族的衰落也是可見一斑。
現在還有金示舟相助,他麾下可是玄鱗的王族後裔。打永夜族可能不行,打深海叛徒,應該是易如反掌才對。
不過,畢竟是有風險的事,付寒還得和船員們商量一下。
其實朱紅號這趟航行最主要的任務,就是把付寒安全送達彼岸島。船上載的貨物都是船員們自己倒騰點穩賺不賠的星獸材料而已,耽誤不了什麼事。
再說走這條航線,出問題繞道耽誤都是常有的事。目前大家距離目的地已經很近了,心裡是安穩的。
而最關鍵的,望崖人都是冒險家。走鋼絲的航路都敢走,在船墓里撈金又何妨?
關鍵這裡真的有寶藏啊!之前一天半的自由探索活動,朱紅號上有一個算一個,每人都是一波肥!
剛剛傷愈的老七,甚至因為褲兜里裝的金幣太多,導致在四姐面前掉了褲子的尷尬情況出現。雖然又被四姐揍的鼻青臉腫,但數金幣的時候心情還是那麼美。
這還只是一點點短期利益。現在大家都知道跟著老十七有肉吃了,沒理由不跟他保持統一步調。
所以付寒剛一開口,就得到了船員們的全力支持。反正你十七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到底十七是大人物,現在可沒有誰會不好意思抱著他的大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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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黃騰達嘛,不寒磣。
所以說,付寒其實還是有一點「王霸之氣」的。
……
把遺蹟交給船長他們看顧,付寒是放心的。趁這個時間,他又再次回到了銘府。
雖然還沒有到和蕭阿姨約定的時候,但付寒卻有些等不及了。船墓的門必須儘快打開,至少得知道永夜族到底在搗什麼鬼。
這其中有兩個難點,第一是金示舟的遺蹟鑰匙,不見得好用。其次,門開了之後,也得有人讀懂後面的星輝流向了何處……
這方面付寒不拿手,金示舟提起自己的銘文學識也是相當慚愧。所以還是離不開銘府的工匠們。
而且,調查船墓遺蹟是大事,付寒自己的個人得失都得稍微靠後。他已經想好了,如果蕭阿姨她們最後決定不去遺蹟。那就算是重金聘請,他也要先拽個銘文工匠過去把事情鬧清楚。
然而付寒沒想到,等他去到銘府東北角的時候。卻見到兩個大工匠正在拆自己的工坊。
程師的工坊其實沒多少可以拆卸的部分,一邊收拾本就不多的衣物,一邊還罵罵咧咧的。似乎是有些不情願的……
不過湊近一聽,付寒發現他不是不願意出去,而是埋怨蕭阿姨這時候才想到應該出去走走。
「你說說,真的是要瘋了!年輕力壯時,雷打不動。反而是現在,心思野起來了。我徒弟都沒一個,這工坊交給誰?」
這時他旁邊的鑄造工匠勸慰道:「不是說了我給你看著嘛?」
「看看看,你就是惦記老子的明輪爐!不行,說什麼我也給它搬走!」
那個鑄造工匠沒好氣的嚷道:「搬搬搬,老子寬敞!少了你這顆仙人掌安逸不少!」
另一頭,蕭阿姨正指揮著一個比老九還魁梧的漢子,拆除珠寶工坊的頂棚。
回頭瞥見付寒來了,蕭阿姨也是一愣:「啊呀,寒哥兒你怎麼就來了?不是說三天後嗎?我們都還沒收拾好呢!」
付寒大喜:「這麼說,蕭阿姨是決心跟我去看看那個遺蹟了?」
「可不是嗎?」程師湊過來插話道:「你小子照實說,那個遺蹟到底有沒有價值?」
付寒左看看右看看,然後湊到程師耳邊道:「價值不亞於銘府。」
聞言,程師大驚:「你別開玩笑!!」
付寒認真點頭道:「千真萬確!」
程師頓時瞪大眼,半晌都沒說出話來。
而這時,那個幫蕭阿姨的壯漢走了過來:「這就是你們說的小友付寒?」
付寒這才發現這位魁梧的漢子,其實也有五六十歲了。眼眸深邃,鬍鬚斑白。
還沒等蕭阿姨開口介紹,付寒先抱拳行禮道:「正是在下。」
蕭阿姨今天笑容很是燦爛,不難看出她有些掩不住的興奮。她的身高几乎只到壯漢的腰間,卻也伸長了手拍了拍壯漢的臂膀道:「寒哥兒,這是我們的大哥。他可是冒險大工匠,這次會跟我們一起去你說的遺蹟。如此一來,我們「山客」三人組,時隔數十年又要一起行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