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鬼王親眷

  第69章 鬼王親眷

  「娘……我好怕。」

  幼稚的聲線中帶著驚恐的顫音。

  山洞被轟塌了大半,僅剩塊巨石撐起一個三角形的小小空間。

  勉強供這一雙母女棲身,苟延殘喘。

  「不怕,娘在這,娘在這……」

  儘管身處黑暗恐懼之中,但那聲音依然極力保持著溫婉,這是身為母親所獨有的力量。

  女兒緊緊往她懷裡藏著,忍不住又問:

  「娘……姥姥呢?」

  同時也身為女兒的她,強壓著那一絲哽咽,

  「姥……姥姥睡著了,沒事的……」

  她緊緊摟著女兒,一邊好言安慰,默默咽下自己的淚水。

  「娘……瑤兒好餓……我們會死在這裡麼?」

  「不會的,不會的,瑤兒不怕,再忍一忍,爹爹很快就會來救我們的。」

  她咽淚裝歡,努力做出輕鬆的語氣,安撫女兒的情緒。

  母女在黑暗中默默煎熬,

  洞內一片靜謐,僅有彼此的呼吸聲清晰可聞。

  單調而重複的節奏聲,於心頭更添了一絲恐懼。

  就這麼不知過了多久,

  絕望的氣氛在這對母女的心中越來越厚重,幾乎壓得她們喘不過氣來。

  直到,一束光透了進來。

  仿佛烏雲裂開一束,久違的光明占據了眼帘。

  母女二人同時抬頭,將眼睛眯成一條線,艱難的辨識著那裹在光中之人的輪廓。

  ……

  手上沒有鍬鎬,用手挖碎石那叫一個費勁。

  許知秋撅著個腚溝子,在亂石堆里刨了半晌。

  總算把亂石清理出一個口子,找到了那座殘存的山洞。

  「呀,還是娘倆兒。」

  他蠻驚訝的,連忙把這母女從洞中薅了出來。

  母女倆灰頭土臉的,活像個敘利亞難民。

  那女兒看著撐死六歲模樣,一張小臉兒被岩灰抹成了花貓。

  許是方才嚇壞了,臉頰淌出兩道清晰的淚痕。

  那位母親同樣如此,只不過尚能辨清面容。

  那是個極柔媚的女子,縱使一身狼藉,卻掩不住身上那股溫婉氣質。

  有婉約的眉,纖巧的鼻,紅唇淡淡,眼波如水,

  這是個讓人看上一眼都仿佛心疼的女子。

  就這麼怯生生地站在那,摟著女兒,凝望著他。

  許知秋盯著她看了兩秒,很快就察覺到了問題。

  媚術?

  以他當前的性命根基,縱是再高明的媚術也迷惑不了他。

  他略一搭眼就搞明白了。

  她這種魅惑是自發的,並非有意施展了什麼媚功,仿佛是沁在骨子裡的天賦。

  莫非……

  他心有疑惑,當然僅僅是猜測。

  「多謝恩公搭救,小婦人這廂叩首了。」

  那婦人拉著女兒給許知秋盈盈下拜,當然被許抬手阻止。

  「這位大嫂不必如此,緣分使然,我也不過順手之勞。」

  說話之間,許知秋運起金睛,默默打量起這婦人。

  然而,眉頭緊跟著蹙了起來。

  「半妖?」

  語氣驚疑,像是見了新大陸。

  所謂半妖,即是妖和人媾合生下的後代。

  此類傳說,多是狐類和書生傳出的一些風流話本兒。

  想不到,此刻竟然見到真的了。

  至於她懷裡那小丫頭,倒是個正經人類。

  此刻把身子半藏在母親身後,露出一隻大眼睛怯生生望著他,還探出半個總角。

  那女子又躬身做了個福,

  「還未請教恩公姓名,容小婦人記下告知夫君,日後再圖報答。」

  「不必了。」

  許知秋擺了擺手,這就要離開。

  他心裡對這等半人半妖的生物,多少還是帶著敬而遠之的疏離感。

  然而,卻在這時,

  遠處天邊迸出十數道流光,金赤相映,筆直的朝這邊射了過來。

  許知秋想起先前所見的異象,可不就是這顏色?

  「啊!」

  那女子卻驚呼一聲,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許知秋看了她一眼,

  「仇家?」

  女子點頭,死死摟住懷中的女兒。

  「哈哈哈,佛祖保佑,險些讓貧僧留下憾事!」

  伴隨著瓮聲翁氣的嗓門兒,那普方和尚和那十餘名修士去而復返。

  茶棚一別還不到兩日,普方自然也認出了他。

  「咦,施主你怎生也在此?」

  「我也是碰巧。」

  許知秋也認出了那和尚,卻不認識其餘的人。

  那女子一聽倆人認識,頓時嚇得臉又慘白了幾分。

  普方牛蛋般的眼珠子緊跟著鎖定了那對母女,

  「這麼說來,是施主救了這倆妖孽?」

  「嗯吶,大師有指教?」許知秋大方承認。

  其餘修士聞言,將目光聚焦在許知秋身上,肆意打量著他。

  「救下更好!正好讓貧僧斬妖除魔。」

  那和尚是個暴脾氣,說著抄起手中的浮屠金缽,就要朝那母女腦殼鑿過去。

  嚇得那小女娃一聲驚叫,做母親的面如死灰。

  「誒誒誒幹啥呀你?」許知秋果斷攔住了他,一臉懵逼,「這娘倆造什麼孽了你就要打殺?」

  許知秋心說這和尚咋跟恐怖分子似的呢?

  普方還是給他面子的,和他解釋道:

  「施主有所不知,此女非人,乃是妖孽。這六狐洞有隻成了氣候的六尾魔狐,適才已經被我等同道合力打殺了,只餘下這倆狐崽子,貧僧正是要除惡務盡!」

  「這不妥吧?」

  許知秋朝他拱了拱手。

  這事兒既然讓他攤上了,那他多少也得管一管。

  「佛門曰『掃地恐傷螻蟻命,愛惜飛蛾紗罩燈』,大師身為天音寺高僧,更應該有慈悲心腸,豈有因是妖類就隨意打殺的道理?」

  還沒等普方回答,一位赤衣修士用手中一桿銅尺指著許知秋,

  「汝是何人,如此不曉事,難道不知這倆妖孽的身份?」

  許知秋一聽,

  「這倆什麼身份?」

  「哼,這倆人妖混血的雜種,乃是魔教鬼王宗主的親眷。」

  普方點頭,

  「不錯,施主你一身正法,自是我正道之流,豈能袒護魔教妖人的親眷?」

  「哦,原來是這樣……」

  許知秋這才瞭然,鬼王宗的大名他還是有所耳聞的。

  是和合歡派、長生堂、萬毒門並列的魔教四大門閥之一。

  如此看來,這對母女也是猶抱琵琶半遮面……不簡單啊。

  正魔不兩立,猶如水火不相容。

  因此包括普方要殺這對母女,在邏輯上倒也符合。

  他看向那對母女。

  察覺到他的目光,那女子身子一抖,眼中滿是哀求懇切。

  手上則是把女兒往身後藏。

  一旁的修士們挪動著步子,隱隱將那母女包圍起來。

  普方和尚抄起浮屠金缽,緩緩迫近。

  「……」

  許知秋一時沉默。

  由於前世恩師因全性妖人而羽化的緣故,他今世恨屋及烏,也最是恨魔道妖人。

  但話雖如此,不代表他可以為了立場上的傾軋和報復,從而拋棄最基本樸素的是非觀念和道德底線。

  心即理,心外無物,不假外求。

  此時此刻,答案顯而易見,明明白白的就在心中。

  又豈能因立場而定義善惡是非呢?

  「唉,一天到晚淨事兒……」

  他倏而嘆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