渾沌之厚重,足可消解宇空萬物。
似這等無上天災,又豈是人力所能干涉阻止?
莫說許知秋這等區區天人,即使是統一了微觀宏觀,達到了無上大圓滿境界的寂還真不也照樣無能為力?
眼看星穹被塗抹的一片昏黑,並不可阻擋的向著人間蔓延而來,所有人都嚇得胸口梗死,連氣都喘不上來了。
擋不住!
逃不脫!
躲不過!
一時間,又哀鴻聲遍野。
莫非神裔之後,人族也將緊步後塵?
這時,帝俊做出了一個出人意料的舉動——
「事已至此,人道陣法也失去了維持的價值,而此陣消去之後,我亦將隨風而隕,這殘餘的一身修為,就算是我贈與你的最後禮物吧。」
許知秋聞聲一愣:
「你什麼意思?該不會認為我能……」
話未說完,帝俊的聲音卻已經漸行漸遠,他最後懇求:
「拜託了,帶著孩子們……活下去!」
「……」
許知秋心旌搖動,不懂他為什麼會認為,憑自己就能阻止這一切?
這時,在他周身泛起一層層如水波般的漣漪。
冥冥之中,似有一股清越之激流灌頂而入。
僅這一瞬間,腦中仿佛平添了許多境界感悟,讓自身境界也隨之水漲船高。
許知秋清楚,這是帝俊將自身萬年來的修為體悟,全數填鴨式的灌注給了自己。
在這一刻,許知秋只覺得自己的內心視角被無限拔高,變得高玄縹緲,仿佛冷看滄海桑田,百世輪迴卻也不動如山的蒼天之心。
又仿佛「以無相觀有相」,看待世事浮沉如掌中觀紋的獨特視角。
使得人間歷史,又一次走馬觀花似的浮現在眼前。
他體味著眾生的種種愛恨情仇、顛倒迷離、色空之相,卻又始終如明月高懸。
他又仿佛化作了人世間古往今來的每一個人,隨心隨想出戲入戲,自在無礙。
直到,一切人格與感悟重新取得一個混同存異的奇妙平衡。
他這才如夢初醒,原來外界只過了短短一瞬。
微微感知,自身境界開始急速攀升。
宇空、無量、造化三途齊頭並進,短短數息跨過了不惑境,至高天人業已在望。
又過數息,周身氣息完全隱去,看著仿佛獨立於世,高渺難猜。
「原來如此……」
許知秋明白了帝俊的意思。
現如今的自己,終於也和那寂還真一般,有了衝擊合道的資本。
也唯有成功合道,晉升到不可思議的全新境界,方有可能阻止這一場浩劫。
也就是說,
眼下唯有前進,唯有放手一搏!
但是,能成功麼?
至高無量、至高造化、至高宇空。
身兼三境的至高天人,與那寂還真統一微觀宏觀的大圓滿境界二者孰強孰弱,許知秋心裡也拿不準,但估計是在伯仲之間。
興許自己還差上一線。
可便是這樣,那寂還真不也失敗了麼?
上頭有人掐脖子,但有合道之舉,肯定會受到重重阻撓。
如此一來,難度更是不知道多大。
不過,沒準兒還有個辦法……
許知秋看向星穹深處,那裂開的真空裂口,其中混沌滾滾而出,簡直無窮無盡。
若能進到那裡面再行合道之舉……
或許就能規避這種阻撓了。
眼下已經無路可走,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興許變數……就藏在險象環生之處。」
…………
金瓶兒只覺得眼前一花,接著身體一陣失重。
當視覺恢復之後,發現自己已經處在一間靜室中。
當年的記憶浮現心頭,她認出這裡正是三一門內。
陸雪琪安然的躺在床榻上,此刻許知秋站在床前,正在將一團發光的球形物體,摁入她的胸口。
隨著三魂七魄與肉身融合,許知秋又以自身高絕修為,為其已然有些僵硬的肉身恢復活性化。
很快,陸雪琪就恢復了心跳以及自主呼吸。
「事到如今,做這些事還有意義麼?」
金瓶兒在他身後問。
混沌侵襲,整個天下都消亡在即,此時此刻復活一個人,只是為了讓她再死一次麼?
許知秋沒有回答,只是整拾了一下自己的衣衫,道:
「我就不等她醒了,我這人……不善於分別。」
說罷,轉頭推門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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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金瓶兒忽的叫住他,眼神複雜,
「你就這麼走了,可還回得來麼?」
「不知道。」
金瓶兒眼眶發紅,又問:
「那等她醒了之後,我該怎麼對她交代?」
「還是那句話……」
許知秋回頭深深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陸雪琪那恬淡的睡顏,仿佛要將這二人的容貌細節,分毫不差的牢牢記在心底。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能有此二位紅顏知己時時把自己記掛於胸,許知秋自問,老天待他也算不薄。
「……有些事,不一定非得有個結果。」
言罷,融入虛空。
「……」
望著他轉瞬消失的背影,金瓶兒終於抑制不住的哭了,可卻咽淚裝歡,喃喃自語:
「又說傻話。」
————————
「快看!那是什麼?」
三一弟子、及萬千修士仰天凝望,忽的驚呼起來:
「師父,是師父!」
「是許門長!」
「他要到哪去?」
「是那裂口中!」
在眾多人間修士,以及神裔修士的齊齊注視下,
許知秋正孤身一人飛升太虛,頂著無邊無際的漆黑混沌,如一柄利刃劈波斬浪,直奔那宇宙胎膜的裂口衝去。
「果然,重不可當啊。」
仰頭望,是幾乎無窮無盡的厚重。
許知秋周身泛起層層漣漪,是他用以作為防護緩衝所構建的宇空屏障正在飛速的消解。
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吃力,
整個人如一條逆流的青魚,向著激流奔涌的上游奮力衝刺。
人間大地,眾生仰視。
太虛之中,龍鍾老態的寂還真也注意到了他,那雙血肉模糊的眼窩中,又流淌出兩行血淚。
聲音嘶啞道:
「你……也要步我後塵麼?」
許知秋沒有理她,繼續往上沖。
宇宙胎膜的裂口已經不遠,他甚至透過重重混沌,看到了那其後光怪陸離的全新緯度。(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