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驟然出現的聲音,伴隨著一陣人頭皮發麻的緊張感。
金瓶兒和陸雪琪悚然一驚,
卻見眼前虛空泛起層層「褶皺」,空間被無限壓縮,景致層層交迭。
隨著眼前一花,已是顯出一座恢弘大殿。
那大殿正中佇立著一座九層高台,一身著法袍、頭戴冠冕的白髮女子立於其上。
其背後是一尊大不可量的赫赫神輪,綻放出的無量灼光,璀璨的讓人不可逼視。
就在陸雪琪還在試圖努力看清那女子的像貌時,卻發現自己腦海中對其的概念在一出現的瞬間就立時粉碎。
以致於明明肉眼看清了她的樣貌,腦海中卻無論如何也構建不出她的形象。
這不禁讓她心頭大駭!
修道多年,幾時遇到過如此離奇之事?
這也從側面說明此人之強大,簡直匪夷所思!
「?」
正驚駭之際,卻見一旁的金瓶兒渾身僵硬的緊繃著。
儘管面上看著還算沉穩恬靜,可陸雪琪看出了她的眼神中……那份倉惶無措的樣子,好似溺水者手中攥著的稻草即將斷開。
「……」
默不作聲,陸雪琪往前站了半個身位,將她擋在身後。
此時,那大殿高台之上,那位頭戴冠冕的白髮女子睜著一雙淡漠金瞳,從金瓶兒掃過陸雪琪的身上。
她似是細細凝望了一瞬,眼神中微微一亮。
然後,遙遙一指點出。
噼啪——!
忽的身前雷霆炸響,電漿伴隨著烈火向外炸開。
陸雪琪身上的三十六雷神法意禁制應激觸發,驟然具現。
然而,僅支撐了不到兩秒就宣告崩潰。
————————
轟隆隆!
人間大地掀起波濤,山川好似起伏的海面。
與大地之上交戰的人族神裔們,突然同時轉頭。
只見那條虛空升龍道劇烈顫抖起來,伴隨著一聲仿佛要鑿穿天穹的巨響,從那龍道出口處墜出三道流火,投入人間大地。
人神雙方皆不明真相,憑著各自猜測,或是歡呼或是驚叫,接著廝殺繼續。
……
戰鬥之後的餘波,撼動的星穹倒轉,宇空失衡,龍道之內一片光怪陸離。
許知秋調動神念,溝通了位於亢龍峰的聯盟指揮中樞。
聯繫剛一建立,那邊就迫不及待的問:
「許門長!方才天邊墜落的三道流火是怎麼回事?」
許知秋答道:
「是那三位天人被我打退,現在應往人間三處天人戰場匯合去了,你馬上給萬劍一、玲瓏、鬼王他們傳信,如有可能的話,應予以優先殲滅。」
「優先殲滅,您不是說笑吧?」中樞那邊顯然很激動,接連報給他一串壞消息:
「南疆那邊情況不太妙,青雲那邊也落入下風,更要命的是西邊……」
「方才血修羅被擊潰了一次,鬼王使計自爆炸傷了那位天人。不過死前將伏龍鼎的交到了其女碧瑤手中,目前碧瑤姑娘正率領群雄,以殘存的修羅之力,施展困龍闕法陣與那天人艱難周旋。」
「哦?」
許知秋聞言眉頭一挑。
想不到當年那個躲在母親背後的小丫頭,如今也走到這一步了麼?
臨危而受命,肩挑生死橋樑,也不失為女中豪傑。
心裡說不上欣慰還是唏噓……
又解釋道:
「那被我打退的三個天人,其中一人重傷垂死,已不足慮,剩下二人也被我暫時打落了天人境界,正是殲滅他們的大好良機。」
此話一出,對面停頓了幾秒,顯然陷入了震驚。
接著急忙追問:
「那您呢!您怎麼樣!?」
「我……」
許知秋一聲苦笑。
低頭一看,左肩、右脅、前胸三處觸目驚心的傷口,其中皆蘊藏封禁之力,連逆生也難以復原。
「我的情況也差不多。」
「啊!?」
「呵呵,不必太慌張,我這還藏著一手,應該能用得上。」
隨後,中樞那邊又和他匯報了天外那張幔帷羅網,正不斷攝取人間靈性真核一事。
許知秋沒聽完就打斷道:
「此事我自曉得。你們只需按照原定計劃,待我指令一到,就立刻引爆各大陣基。」
「是!」
隨後許知秋就主動切斷了聯繫,
安排完了眼前事,他目光緩緩黯淡下來。
從那份疲倦中,流露出一股濃濃的哀戚。
轉頭將目光緩緩移向後方,腳步也隨之邁去。
數息之後,已經站到了金瓶兒身前。
金瓶兒此時癱軟在地上,懷中摟著陸雪琪。
一見許知秋來到,她先是僵了一瞬,接著眼淚好似斷線的珍珠,接著大哭起來。
許知秋蹲下身子,先是伸手撫摸了一番陸的臉頰,然後將她輕輕摟到自己懷中。
方才,三十六雷神法意被觸發,他就感知到了。
儘管心中有了準備,可將她漸涼的身子擁入懷中,仍是有幾分不願相信的錯亂感。
「是我,是我害了她……」
金瓶兒嚎啕大哭著,口中不停的道著歉,許是傷心過度,以致於眼底流出淡紅色的淚水。
她拉著許的袖子,有些癲狂:
「對不起,對不起!你殺了我,殺了我吧!」
「不。」
許知秋撥開她顫抖的手,強擠出一抹笑容:
「不怪你,不怪你……」
他低頭,看著陸雪琪那清冷恬靜的玉容,與往昔沒什麼不同,看著就像睡去了一般。
然而他卻一清二楚。
此時此刻,陸雪琪只容一具軀殼,而三魂七魄皆被拘走。
這便與死了沒有兩樣。
他用側臉緊貼著陸雪琪的額頭,雙手死死擁抱,用力之緊,仿佛要把她融入自己的身體。
心口疼得好似被人一片片剮肉,許知秋花白的頭髮,肉眼可見的又褪去了幾分灰黑。
腦中與其經歷過的一幕幕,便開始湧現眼前。
靠山村頭,那施粥一飯之恩;
千里相隨,曾渡過的點點溫馨;
以及斷崖之畔,那不舍放手、哭紅了雙眼的淚顏;
最後,在其母親墳前,許知秋想起曾經對她說過的那番話——
——你不見此花時,則此花與汝同歸於寂。
想不到,這句本用來開解她的話,如今卻落到自己身上了。
事到臨頭方知難。
縱然已斬去三屍,心性空靈。
可到底如何釋懷?如何看開?
躺在懷中的畢竟是這一生中……最最要緊的人吶。
「丫頭啊……」
他抱著陸雪琪,肩頭微微哆嗦著,無聲慟哭起來。
「我、我對不住你。」
…………
金瓶兒想起剛才,陸雪琪尚留有最後一絲魂魄意識的時候,那雙淒婉中帶著三分不舍的眼神,以及她對自己留下的話——
「我可……把他交給你了。「
想到此處,金瓶兒只覺得心痛如絞,眼前發黑。
這時,許知秋問她:
「雪琪留下過什麼話麼?」
金瓶兒剛想把原話轉述給他,可一想到是自己牽連了她,如今心頭愧疚以極,如何再說得出口?
於是搖頭改口:
「沒……沒有……」
「……」
聞言,許知秋沉默了幾秒,忽的道:
「靈魚,幫我個忙。」
金瓶兒一怔,從未被他如此稱呼過,這下心口愈痛了。
「你說。」
「代我照看好她。」
許知秋把陸雪琪的肉身交到她的懷中,然後起身。
「那你呢?」金瓶兒問。
「我還有事要做。」
許知秋抬頭望向龍道之外,
此時天穹中那張「日月星辰周天神禁羅網」正在不斷網羅收攝著人間的點點「流螢」。
想來那神裔的至高天人,已經掠奪了數以千萬的靈性真核。
再任她持續下去,遲早整個人間都得讓她吸乾。
屆時,人族就再無翻盤之希望了。
「準備好了麼?」
在許知秋身旁,緩緩凝聚出帝俊的虛影。
許知秋點頭,操起那杆玄黑大纛。
「是時候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