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1章 天帝釋疑,神裔傳說

  賊娘!

  真真兒是瘋狂的石頭。

  一見面就說人有罪,還如何讓人好好說話?

  也不怪許知秋罵它,這一罵也確實把它鎮住了。

  那石頭沉默了好一陣兒,才又傳出一陣精神波動——

  「此石中殘念飄颻不足議事,目下魔疫肆虐時不待我,速來村兒里見孤。」

  村兒里見孤?

  這話一出,原來的還不錯的神秘感頓時告破。

  給人一種鐵馬金戈踏進青青草原的割裂感,但許知秋也沒太在意,多問了一嘴:

  「哪個村兒?」

  「自是虛空升龍道!汝不曾見過孤麼?」

  「見過你?」許知秋眼珠子一轉,想起當時在那村中見聞,忽的雙目錯愕:「你、你是那老太太?」

  「……」

  那石子兒似乎又被鎮住了,又過了一會兒,猛然炸出一個激動的聲音:

  「汝無眼否!!?(你眼瞎麼)」

  頓時,室內雲霞變幻,許知秋眼前充塞了一個影像。

  那是一個男子虛影,身高至少兩米,五官模糊。

  上下一身玄袍,頭戴十二旒冕毓,腦後有一圈如烈日般璀璨奪目的光輪,其發出的煌煌之光,仿佛照遍大千虛空。

  偉岸、神聖、威嚴……

  那威容仿佛有著折服人心的魔力,若叫旁人見了,此刻恐怕已經跪地叩頭了。

  聲音隆隆,仿佛海浪拍崖,響徹耳畔:

  「孤乃上古之主,帝俊是也!」

  「俊?」

  許知秋不拿好眼神兒盯了他一陣兒。

  心裡儼然明白過來,心說原來是當時那個爬坡插旗的黑小子……

  當時聽他說將來要干一番大事業,這麼一瞅倒也不算吹牛逼噢?

  許本人算個倔骨頭,雖說天帝這名頭唬人,但此時心情不佳,也難免缺少幾分對於大人物的敬畏。

  只能盡力保持著禮數不失,道:

  「既有見教,那你且等著,我這就去尋你。」

  …………

  他這準備了一下,又和徒弟們交代了幾句,正要出發。

  正是趕巧,自東南方向馳來一道劍光。

  湛藍仙光徑直投射進三一校場大院中,掀起的氣浪驚動了正在校場操練功課的弟子們,心說哪個棒槌不知好歹敢在這兒放肆?

  門都不敲強闖三一?

  正要上去理論,可當他們看清了那仙光中踏出的人,一個個頓時又灰溜溜撤了回去。

  許知秋正從府庫往前院趕要出門,見到迎面走來的人頓時一怔:

  「誒,你咋來了?」

  「知秋哥哥!」

  來人赫然是白衣負劍的陸雪琪,清冷的臉上略微蒼白,一向澄澈的眸子此刻卻藏不住那份焦急。

  「雪琪有事求你……」

  ————————

  青雲山,小竹峰上。

  許知秋僅是一眼,就看出了小詩的癥結所在。

  許知秋曾對這姑娘有過幾面的記憶。

  印象中這丫頭活潑潑瘋癲顛的,是個跳脫鬼。

  可此時再看——躺在榻上奄奄一息,渾身只剩薄薄的一層皮包裹著骨頭。

  佝僂好似癆病鬼,五官七竅都隱約向外冒著淡淡病氣死氣,儼然快要吹燈拔蠟了。

  雙眼無神向上翻著,儼然失去了靈性。

  再看她體內丹田,一身本來火候不錯的太極玄清道真元,此刻早已散了乾淨。

  且奇經八脈重度萎縮,近乎閉絕。

  「走火入魔,竟能走到三丹自毀的程度?」

  饒是許知秋見多識廣,這也不禁大呼長了見識。

  此時在場除了許知秋,基本都是小竹峰門人。

  除了陸雪琪林初霜外、還有嫁去大竹峰的文敏,甚至連前任首座,如今的掌教夫人水月也趕回來了。

  許知秋清楚陸雪琪的性子,若非真的山窮水盡,她也不會來登門求自己。

  「她近來總稱做噩夢,且心神不定,門中功課也略有退步,初時我只當她偷懶耍滑,並未太過在意,卻沒想到……」

  陸雪琪面露深深的自責,她死死握著小詩乾枯的手,試圖帶給她幾分溫暖,可那隻手的溫度卻是止不住的冰冷下去。

  「……可之後她的精神愈發混亂,時有古怪反常之舉,且日漸消瘦,後來經脈也開始萎縮,到最後體內的氣血真元盡皆散空。」

  許知秋聞言,轉頭問水月:

  「你青雲門內近來走火入魔的,都是這種情況麼?」

  水月身處通天峰,對於青雲各脈的情況自然了如指掌。

  「症狀表現各有不同。」

  她仔細思索了一番答道:

  「有的是因上丹入魔而狂性大發;有的是因精氣敗壞形銷骨立;還有的因中丹真元止不住逸散,一身道基日日崩解,到最後修為跌落徹底淪為凡人;

  似小詩這般,卻是三種症狀齊齊發生,且嚴重到危及生命,屬實罕見。」

  許聞言,若有所思。

  「想不到,居然這麼邪乎。」

  他猜測,若不是天災之流,那就是某一種超大範圍的詛咒。

  這是要把這天下的修行人都禍害乾淨吶。

  他想起先前那帝俊所言「魔疫」二字,料想事有源頭。

  水月這時朝許知秋深深拱手,口中萬般懇切:

  「許門長,還請您救救小徒。」

  「知秋哥哥……」

  陸雪琪上前一步,也拉住了他的手,漆黑的眸子中帶著濃濃的懇求。

  且不談許知秋與她的私交,單說小竹峰兩任首座出言懇求,普天之下哪個都得給點面子。

  只是就憑這小詩當下的狀態,若要救她且得費一番功夫。

  他可是要去赴約的。

  再說眼下那麼多遭殃的修士,救了這個還救不救別的了?

  畢竟得尋個去根兒的法子……

  思慮一番,許知秋道:

  「我先封住她一身竅穴,把病況穩定下來,待我去見過一個人之後,此事或有解法。」

  ————————

  從小竹峰再出發,許知秋短短片刻就來到了南疆。

  依著記憶尋到那三山居中之地,並找到了那座處於時空法界之內的上古村落。

  步入村中,又在村口碰見了那個挎菜籃的老太太。

  那老太太應是又要下地里給兒子送飯,路過許知秋身旁之際,許是沒見過生人,盯著他的臉一頓猛瞅。

  「謝謝我自己來。」

  許知秋說著把手伸進菜籃子裡挑出倆煮熟的雞子兒,揣兜里就走了。

  「?」

  留下那老太太一臉懵逼。

  沿著村路往前走,不大會兒又遇見了那個拎銅鎖的鐵匠。

  許知秋把兩枚雞子兒塞他懷裡,讓他吃完再出來,省的等會打擾自己和他兒子的談話。

  「可我已經吃過一頓早飯了。」

  「那再拉泡屎。」

  …………

  很快又來到村中央,不出意外,

  那沙土坡上,一群光著膀子的小孩兒又在玩那先登插旗的遊戲。

  要麼撂跤,要麼拽褲子。

  後頭的薅著前頭的腳丫子,前頭的拿腳丫子踹後頭的腦殼。

  許知秋也不著急了,津津有味的瞅著。

  直到又是一個小黑子脫穎而出,拎著那杆旗一把插進坡頂的土包上。

  然後,那黑小孩兒蹦下高坡,徑直朝許知秋走來。

  「我叫俊!我將來是要干出一番大事業的!」

  「……」

  許知秋沉默了幾秒,忽的伸手,

  「來來來小孩兒你過來!」

  「誒呦呦我的耳朵!」

  他拎著那小孩兒的耳朵將他提溜到一旁,趁那小孩兒告饒的功夫,許知秋以觀力探查他的底細。

  卻發現這從裡到外就是個普通孩童,頂多筋骨強健一些。

  正琢磨著該如何把那天帝的意識或者元神召喚出來,忽的這時,那小孩身子一震,接著抽搐了起來。

  他黑眼仁上翻,渾身抖如篩糠。

  這把許知秋嚇了一跳,心說不能是犯了哪條規則,被人孩子給整壞了吧?

  可很快他就不抽抽了,黑眼仁歸位,一雙漆黑眸子便朝許知秋看了過來。

  在那一瞬間,許知秋竟感覺好似被一雙利箭扎了一下。

  莫非?

  細細一瞅……他確實是換了一副精氣神兒。

  那麼也就是說,現在當面的再不是個黑娃子,而是那五卷天書的創造者,威壓天下的上古天帝了?

  「哈哈哈哈哈!」

  那小孩兒仰頭大笑,從那嗓子裡發出的聲音,卻低沉的好似老朽。

  「當代天人,我終於等到你了。」

  誒!是錯覺麼?總覺得和先前在三一府庫中相比,說話更像個人了呢?

  許知秋覷了他好半晌,才試探著問:

  「天帝老爺有何見教?」

  「誒~這麼客氣幹啥?」

  那天帝一甩手,滿臉笑嘻嘻的:

  「噢我知道了,定是我在那長生藥中所留的一縷殘念太過老土,講話時總端著,惹你反感了吧?那我這兒跟你道歉了。」

  按說上萬年前的人,又是天帝,講話的風格口音竟然和今朝之人別無二致。

  這不禁讓許知秋猜測:

  「難道說這麼些年……」

  似是看出了他的疑惑,帝俊道:

  「我雖隕落,但殘餘的半數元神卻融於人道大勢,千萬年來不曾蒙昧過,且一直在學習,不然豈不與這世人脫節了?」

  「……」

  許知秋聽這人講話頗有些豪爽隨和,渾沒有作為上古天帝的上位者架子。

  莫非千萬年時光消磨,轉了性麼?

  許知秋決定開門見山——

  「我這有三個問題,希望能得到您的解惑。」

  那帝俊笑道:

  「請你來就是這個目的,但問無妨。」

  「那好,第一個問題,魔疫從何處來,該如何解?」

  他倒不客氣,那帝俊也不含糊,立即回道:

  「那枚長生藥你既沒服用,如今正好用上,可以之化為靈泉,在九州之內降下真靈法雨,其疫自解。」

  「至於那魔疫的來處麼,還是待你問我第二個問題的時候,我一併告訴了你省事兒。」

  「那好。」許知秋豎起第二根手指頭,「第二個問題,敵人在哪兒?敵人是誰?」

  對此,帝俊沒有具體回答,只是往天上瞅了一眼。

  「你是指……「許知秋拿手指頭往上一捅,「敵在上界?」

  「是敵不假,但是否上界就要看你怎麼理解了。」帝俊四下踅摸起來,隨口道:「居於上者,並非就一定高高在上啊。」

  他撿到了一根兒枝條,便在地上勾划起來。

  許知秋看著,見他畫的是一幅地圖。

  「相傳億萬劫之前,有盤古神人開天闢地,清者上升成為天,濁者下降成為地,而清濁未分者,於中形成了一片浮空大陸,曰【鴻蒙古地】。」

  「那裡靈氣貧瘠,除了一些無智無識先天神靈,本無生機族群繁衍,自然也沒什麼人住。可自一萬八千年前開始,便有人住了。」

  「現如今鴻蒙古地之上,有九黎、懷光、太昊、烈山、天華、辰皇,六大神裔氏族繁衍生息。」

  帝俊在地上先後描畫出對應的六個圖騰,而後用樹枝一戳,

  「這就是敵人。」

  「神裔?」

  許知秋還是頭一次聽過這個詞兒,感覺挺唬人的。

  「八萬年前,遠古大神『伏羲』以通天神木成就道果,後欲以屍解法更進一步,抵達彼岸超脫之永恆境界。可惜最後功敗垂成,死後肉骸精氣衍生出的神裔這個族群。」

  「彼時人族雖然已經被女媧大神創造出來,可畢竟是泥土為胚,先天稟賦不足。那時洪荒大地上日月運行不定,四時氣候混亂,生存環境極為惡劣。人族更是時常被各種大荒猛獸捉食,惶惶不可終日。多虧後來神裔向人族傳下古早的修行法門,幫人族培養出了最早的一批遠古煉炁士,這才讓人族渡過了最艱難的一段年歲,並得以站穩腳跟。」

  聽到這兒不得不讓許知秋多想,這神裔和人族儼然是穿一條褲子的表親。

  那後來咋就處臭了呢?

  「魔疫之事,乃是其中天華一脈所為,至於被擄去的那個與你因果糾纏的女子……」

  他指向那個名為「辰皇」氏族的圖騰。

  「辰皇一脈乃神裔中至強,此脈族人稀少,也並非胎生卵化,不近色慾,你倒是可以放心她的清白之事。呵呵呵……」

  他這開玩笑的語氣並未得到許知秋的附和,

  「第三個問題,為何先前說我是有罪之人?」

  聞言,帝俊先是一陣羞臊,為了掩飾尷尬,他將雙手抱著後腦,仰望蒼天:

  「這個……這個我可得從頭講一遍了,因為當年麼……我、我簽了一紙盟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