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7章 十年歲月,大盈仙人(上)

  第217章 十年歲月,大盈仙人(上)

  穹天之下,

  白雲蒼狗,世事如浮雲變換,雲起波翻。

  那些說書的酷愛把江湖上的恩仇舊事燴成一鍋,

  如此荒腔走板也好,茶樓酒肆也罷,起板兒時才好賣弄一句——萬般人間事,俱付笑談中。

  卻說十年前的青雲山正魔大戰,道玄真人以誅仙古劍大敗群魔。

  然而事後,道玄也因此役傷勢過重,最終羽化。

  就在此事不久,

  南疆焚香谷也遭逢重創,相傳谷主雲易嵐練功走火入魔,意外暴斃身死。

  因此,正道三家中的其二,皆實力大損。

  事實上,真相永遠掌握在少數人手裡。

  江湖中另有隱秘傳言。

  說這兩個大派的掌門巨擘的身死……皆與一個宗門,或者說與一個人離不開關係。

  ————————

  空山新雨。

  「老丈,您這棚子能否容我二人避一避雨?」

  草棚下的農家老漢正在煮茶,聞言轉頭。

  只見蒙蒙雨幕中,兩個年輕人正隔著山澗搖喊。

  奇哉怪哉!

  隔著不下四五十丈,這雙老耳朵咋聽得這麼清楚嘞?

  「老丈?」那邊又喊了一聲。

  「哦!」這老漢仿佛才從迷昧中清醒,起身招手:

  「如何不可?兩位快近前來,飲兩碗茶湯祛祛寒氣。」

  「多謝老丈。」

  話音落,那倆人似是隔著雨幕朝他鞠了一躬,

  接著竟輕飄飄騰身而起,越過四五十丈寬的山澗,腳沾地時,已經踏入草棚中。

  老漢不免吃驚,使勁揉了揉眼睛,還以為眼花。

  風吹草簾,霧雨濛濛。

  老漢有些口乾:

  「兩、兩位如何稱呼?」

  倆年輕人都是十八九歲,衣著得體,器宇軒昂,禮數也周到。

  「在下李不遲。」

  「在下王悲風,此番躲雨,叨擾老丈了。」

  老漢當即為他倆準備了熱乎的茶湯,遂坐在桌前交談起來:

  「我看兩位公子好俊的身手,應是哪個仙門的仙童吧?」

  「老丈說笑了,我倆哪裡算什麼仙童?」

  「那到這泥濘山野何干呢?」

  「實不相瞞,我二人此番奉命,特來此地拜訪一位前輩。」李不遲說著,指向遠處,「哦,也就是往那座峰上去。」

  老漢順著看去,

  只見霧雨濛濛中,那直插天際的巍巍雄峰,如今只餘下一個輪廓。

  老漢認得那山:

  「呦,那地方可厲害嘞!」

  「哦,老丈也知道亢龍峰?」

  「那可不!」

  老漢回憶起當年所見,一臉興奮:

  「差不多十年前吧,那山上來了只大白狐狸作祟,好傢夥有九條尾巴,法相展開,把天幕都遮去一半。」

  「不過後來聽說被山上的仙人降了,收為了坐騎。這不十年了也沒再見那大狐狸作妖,料想傳言應是真的。」

  王悲風和李不遲對視一眼,略帶驚奇。

  後者又問:

  「敢問老丈,那仙山與本地世俗相處的可還融洽?」

  老漢手舞足蹈:

  「那山上的神仙們一個個都可仗義哩!又好說話,我們左近百姓有什麼難處去求,基本都能得到幫扶。你倆上山應是有事兒吧?管去就是,只要莫失了禮數就好。」

  王、李二人相視一笑,點頭致意:

  「多謝老丈指點。」

  此時,風吹雲過,棚外雨勢漸歇。

  二人飲完了茶湯,起身告辭。

  踏上山澗小徑,這倆人邊走邊交談——

  「好歹是咱倆第一次出門辦公差,不說辦得多漂亮,只求不搞砸才好……」

  李不遲說著,拍了拍王悲風的胳膊,笑道:

  「不過你老兄出身青竹苑,和三一這邊關係匪淺,肯定能好說上話。」

  聞言,王悲風臉上帶著幾分得意:

  「那倒是,別的不談,只說那郭大壯……論江湖那頭兒,我得叫他師叔,可論家族這頭兒,他卻是我表弟嘞。」

  那李不遲又道:

  「也不知三一門的規矩大小,你說咱倆有可能見到那位麼?萬一真見到了那位,我可真怕到時候露怯丟人吶。」

  「怕什麼?咱倆是修真聯盟派遣來的,只要不逾矩,盡可不卑不亢,縱是天王老子當面也不用怕。」

  「欸那倒也是。」

  ————————

  「求見大盈仙人?哦你是說門長吧?」

  三一門下院,二人經過通報,見到了下院的掌事人。

  「正是,還請院長指點一條上山的路,我二人自去拜見大盈仙人。」

  如今已是下院院長的渠娘,聞言笑了:

  「這稱呼可莫當面說,他可不愛聽呢。」

  這就給二人指了一條水路:

  「那邊的逆流河有船渡,你倆可坐船上去,當然你二人若能御劍,又嫌麻煩的話,直接飛上去也行。」

  「誒不不了,入鄉隨俗,我倆還是坐船上去吧。」

  「呵呵,你倆不必拘謹,這兒又不是皇帝老兒的宮禁。」

  ……

  如今的下院,其用途早就不是單純的為上院篩選弟子了,

  而是成了三一門處理世俗事物的重要埠。

  其業務包括但不限於商業經營、賑災救濟、驅邪治病、江湖情報於一體的綜合事務中心。

  與當年的冷清不同,如今的下院經過數次擴建,規模和人數都呈現井噴式發展。

  如今在編的,外雇的,林林總總加起來有近三百人。

  也多少稱得上一句龐然大物了。

  ……

  王悲風二人根據渠院長的指點,很快來到逆流河邊。

  眼見那河水向上逆流,直上青天,不禁瞠目讚嘆:

  「這才是大神通啊!」

  如今河上已有專人擺渡,

  坐上渡船,倆人趁機拾掇起身上衣物,以求著裝得體,一絲不苟。

  二人其實是修真聯盟統轄之下的執事人員。

  二人雖說分別出身不同的宗門,卻受修真聯盟與各自宗門的二元統屬。

  此番來三一門,是作為修真聯盟內公推的年輕一輩俊傑,專程來送邀請帖子的。

  自從聯盟創立以來,每過三年開一次大會,至今已滿三屆。

  當然不是企業年會那種的沒營養的狂歡節,而是切實的討論江湖大事的。

  幾年來修真聯盟發展迅猛,加盟入伙的宗門散修,簡直數都數不過來。

  這樣一尊龐然大物,只論體量,已經是近乎與整個正道三家持平的超級組織了。

  如此一來,避免不了擠壓包括青雲門在內的幾個千年教派的江湖地位。

  而越是這個當口,越要把各方的關係維繫好,越要講人情世故。

  對於那些千年教派來說,在江湖上的「話語權份額」,簡直和命根子一樣重要。

  此番大會,不只是聯盟內部會議,同時也邀請了正道三家。

  而為免到時候客人找茬搞事,所以需要請三一門那位大佬幫忙鎮鎮場子。

  這也是聯盟派他倆前來送帖的真正目的。

  …………

  二人沿著水路,一路上升到亢龍峰頂。

  在潭水邊靠岸下船,神經立馬就緊繃了起來。

  「有妖氣?」

  只見潭中有處涼亭,亭中有兩個女子,一隻白狐。

  那兩個女子生得絕美,正品茶交談,那白狐則趴在桌案上小憩。

  那慵懶和諧的氛圍,看起來頗像一家三口。

  王悲風和李不遲都是有修為在身的,見狀先是警惕戒備,而後轉為疑惑。

  這是什麼地方?

  竟會有妖物,莫非……

  亭中之人顯然也察覺到了他倆敵意的眼神,其中一個稍顯成熟的女子,淡淡往這瞥了一眼。

  僅僅一個眼神,卻叫二人心頭巨震。

  瞬間頭腦遲滯,意識定格,只覺得骨血為之所控,心神為之所奪。

  然而僅是短短一瞬,二人就如夢忽醒,跟著冷汗淋漓。

  李不遲大口喘息,顫聲道:

  「那女子,莫非就是傳說中……三一門的護山靈獸——九尾天狐?」

  王悲風埋下頭顱,拉著他的袖子催促:

  「恐怕是了,莫要再看,快走快走……」

  這倆人埋著頭徑直往三一山門趕去。

  來到門前叩響,很快有人開門將他倆迎進院中。

  邁過影壁、門廊,

  入眼是一片演武校場,縱橫二十餘丈,甚是寬敞。

  場上站了四五十人,俱是一身的白,穿著三一門的制式服裝。

  或男或女,皆歲在芳華,見二人進來都不理會,

  這些人或是站樁,或是捉對過招,或是講經論武。

  場面好生熱鬧。

  那股勃勃生機,萬物競發的境界,就在眼前。

  校場主位,有個膀大腰圓的弟子,正來回踱著步,監視著眾人的功課。

  忽的這時,王悲風面露喜色,喊道:

  「大壯誒!」

  那膀大腰圓的聞聲一怔,循著望來,眼珠子頓時一瞪:

  「風哥?」

  大步趕來,雙方對著瞅了好一會兒。

  忽的,

  「哎呦~吼!」

  郭大壯薅著王悲風的肩膀頭子,來了個熱情的熊抱。

  郭哈哈大笑:

  「表哥你咋來了,我老舅近來身體可好啊?」

  這一下,好懸沒把王悲風勒斷氣兒:

  「你老舅二百斤差三兩……好著呢,咳咳……」

  王費了死勁才推開他,臉紅脖子粗的為他引見:

  「這位是李兄,我倆此次是專程送請帖的,快帶我二人去拜見許門長。」

  「見我師父?」

  郭大壯一怔,撓了撓頭:

  「不巧啊,我師父三天前就閉關了,這功夫還沒出來呢。」

  王李二人聞言相覷,又問:

  「那尊師幾時出關?」

  郭大壯把手一攤:「那誰說得准?保不齊十天半個月,保不齊明天……」

  王悲風拍大腿,有些急躁:

  「這可如何是好?盟里掌事還等著我倆回去復命呢,若得知我倆沒見著許門長的面,豈不責我倆怠慢?」

  「這樣啊……」

  郭大壯眼珠子一轉,樂了:

  「表哥你反正好不容易來一趟,我看也別急著走了,你倆先隨便在門裡轉轉,等我帶完了師弟們的功課,咱們喝點。」

  本來倆人是沒這個閒心的。

  奈何眼下情況就是這樣,也只能妥協。

  恐怕也只能這樣了,先參觀一下大名鼎鼎三一門,也是不錯。

  只是,

  「三一重地,我二人隨意行走,恐不妥吧?」李不遲說。

  「嗨~沒事兒!」

  郭大壯一甩手,頗為爽快:

  「除了三一府庫設有禁制,其餘的地方隨便參觀,哦倒有一條,可別闖進女子閨房,撞見我哪個師妹洗澡那可就壞菜了哈哈哈!」

  三人大笑。

  ……

  這倆人也真不客氣,

  邁過校場,就進入了中庭地界。

  三一門占地廣大,殿宇樓閣不少。

  山水景致也都俱全,這倆人邊走邊瞧,邊瞧邊嘮。

  時不時把眼中所見,與自家宗門比較起來。

  當起了大品評家。

  逛完了中庭,又來到後山。

  途徑一處天井時,忽的聽到井中隱隱傳出一陣啜泣聲。

  「咦?」

  莫非有人墜井?

  二人心懷疑竇,忙往那井邊尋去。

  向下望去,

  與其是井,不如說是窖。

  微弱的天光灑下,只可見其中似有一個上身赤裸的人。

  二人集中目力,這才看清,

  那是個少年,雙眼被符紙遮住感官,

  被貼滿符咒的鐵鏈綁住了四肢,整個人吊在半空。

  似是察覺到有人靠近,那人抬頭傾聽。

  「師父!師父!是你麼?是你麼?」

  忽的激動吶喊:

  「師父,弟子不服!弟子不服啊!!」

  那聲音悽厲,咆吼聲震得井沿隆隆發顫。

  二人臉上同時色變,只覺得胸口氣血如沸。

  王悲風面露駭色:

  「好厲害,這是誰人?」

  李不遲道:

  「定是三一弟子,卻被綁在此處,應是犯了錯吧……」

  他忽的臉色一怔,想起一樁江湖傳聞:

  「莫非那人就是他?」

  「怎麼?」王悲風不解。

  李遂緩緩道來——

  據傳,

  前段時間,修真聯盟駐幽州的一個辦事機構,接到了一樁告狀。

  有位大戶人家的公子被打成了殘廢。

  本來這種事情歸官府管的,但據說動手的那人是個修士。

  那大戶人家還把施暴者的身份信息上報了修真聯盟,請求做主。

  這些年來,修真聯盟之所以在世俗界的影響力也愈發明顯,靠得就是為民伸冤,秉公執法。

  此事既然牽扯了修士,那自然要管。

  後經查,那人是三一門下弟子,名付無咎。

  起因是這付無咎因修行有成,請假歸鄉串門。

  可到了老家,發現兒時的青梅竹馬與那大戶子弟竟有了婚約。

  於是一怒之下去到那大戶家裡,勒令解除婚約。

  後來不知怎麼,這付無咎就把那大戶公子給打了。

  這一打手上卻沒個輕重,直接打成了殘廢,一輩子癱瘓那種。

  後來,修真聯盟查清了案情緣由,按理說該處理處理,該外交外交,該通報通報。

  可接下來卻難辦了。

  為啥?

  因為牽扯著三一門,非同一般。

  為了控制影響,這事兒就被聯盟的高層壓下來了。

  當然,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

  有些得知此事的修真人士,不免暗地裡譏諷嘲弄。

  一來嘲弄修真聯盟虛偽,表里不一。

  二來嘲弄三一門馭下不嚴,欺負凡夫俗子。

  此事這也算是三一門開山創派以來,少有的「江湖黑料」。

  沒啥情緒起伏,不好分段,所以兩章合一起了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