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花白撲到了胡十七郎頭上，四爪抓進他肉里，發出威嚇的哈氣聲。
胡十七郎再次哭叫起來，張著手不知如何是好的樣子。
梨花白雖然修為尚淺，但畢竟是羲辰神君指派下來的靈獸，明霜猜它必有什麼特殊血脈壓制，不然不會將兩狐妖嚇得渾身亂抖。
胡十三娘顫聲道：「這，這是哪來的？越明霜，你——」
明霜伸手把梨花白抱了過來，佯嗔道：「你這懶貓兒，倒是個醋精。」
之前胡十七郎來柳家裝神弄鬼時不見它現身，這時胡十七郎只是稍微往她身邊湊近，梨花白就立刻炸毛了，顯然是不想外面的妖艷賤貨沾她的邊。
梨花白還在不停喵喵，明霜一邊手上順毛安撫它，一邊嘴上安撫胡十三娘：
「讓十三娘受驚了，這是我養的貓兒，脾氣不太好，你們擔待著些。」
胡十三娘定定看了梨花白半晌，之前有多餘的心思也全歇了，立刻便要告辭：
「既然此間事情已了，我們不如就此別過。」
明霜見她如此急著走，心裡頭總覺得有些不對，於是問道：「何必如此著急，不如找地方敘敘舊？我還想知道那熊黑山被你帶回去之後如何了呢。」
胡十三娘還沒張口，梨花白便從明霜的懷裡跳了下來，圍著她慢慢的打轉，一雙碧綠有神的大眼睛盯著她，一副虎視眈眈的樣子。
胡十三娘不禁心裡惱嘆自己真是倒了血霉，明明自己修為強過明霜，可偏偏被她帶著的法寶和靈寵一次次克得死死的。
她也只好按下焦躁，勉強擠出笑容：「也沒什麼好說，老祖帶去問完消息後，就自行處理了，後面的事老祖沒交代，我也不太清楚呢。」
明霜便道：「如此，我倒是得了個新的消息，十三娘想聽嗎？」
「哦？那你說給我聽聽。」
「一個多月之前，熊黑山曾經潛入鳳江城，對裡面的官員下了妖蠱，這事十三娘可知道嗎？」
胡十三娘一愣神，大眼睛快速眨了眨：「我不知道呢，他，他那麼壞，對人下手又不奇怪。」
明霜覺得她如果此時仍是獸形，身後的尾巴一定在左搖右擺，比眼睛更能出賣她的心虛。
「果真？那十三娘這麼快又來人族這邊，是為了什麼事？」
「不過是一些私事罷了……我們五仙在這邊有這麼多族親，來往來往又怎麼了？」
「沒什麼，只是想來附近就有十三娘的族親，既然同是兩界山中的鄰居，我也想結識一下呢。」
「她們，她們不愛見外人的……」
「不愛見外人，這邊卻流傳有供祭品燒紙錢給五仙的風俗麼？倒是有趣了。」
胡十三娘似乎是編不出什麼謊話來了，也不想再編了，於是倔強地沉默起來，就算梨花白哈了她好幾聲，仍不肯講話。
明霜又旁敲側擊幾個問題，見她不再答，便掏出那張紙錢來：「十三娘不想聊的，就不說了吧——那能教教我，這上面的字是什麼意思嗎？」
胡十三娘抬頭望去，見了紙錢上憨態可掬的狐臉，和那幾個字符，愣了下神，終於小聲念了出來：
「狐兒來歸，饗爾雉雞，今我去矣，將子無飢。」
明霜聽了，也是出乎意料，本來聽柳家人說，這是本地人希望五仙保佑走黃泉路的逝世親人的，但聽胡十三娘說的，這分明是一個老人臨死前，想要最後餵自己的狐狸吃一頓肉食，希望它以後不要挨餓的意思。
「看來此地多年之前，人與狐的情誼果真深厚呢。」她感慨道。
胡十三娘咬了咬唇，轉頭道：「我要離開一會兒，你們幫我看著點十七郎。」
不待明霜答應，她就走了，火紅的身影一跳一躍消失在村外。
「好歹把燈留下啊。」明霜抱怨了一句，自己從芥子環中拿出夜明珠來照亮，又對著胡十七郎晃晃手中珠子，「十七郎，這個喜歡嗎？」
胡十三娘顯然是有話不想直說，故意把弟弟留下來給他們套話用的。
胡十七郎猛點頭，也不懂得掩飾小孩子的貪婪：「還有姐姐的藥，我都喜歡。」
「那你實話回答姐姐幾個問題，我就送你一顆珠子和一顆藥，你願意嗎？」
胡十七郎咧嘴笑了起來：「願意！姐姐你問。」
「可不許說謊，若是被拆穿了，那……」
明霜故意的看向一邊抱劍沉默的凌恪。
凌恪冷淡的目光一瞟過來，胡十七郎立刻就捂著耳朵縮成一團，恨不得躲到明霜影子裡。
其實單以修為說，他還要高出凌恪一些，但是一個是初次下山的幼狐，一個是行走江湖多年的俠客，再加上斷耳一劍，凌恪顯然成了他心中的天敵。
「我肯定說實話！你別叫他割我耳朵……」
壞心嚇唬了小少年的明霜忍笑問道：「你和你姐姐，這次是什麼時候下的山？」
「也就幾天前。」胡十七郎扳著手指頭，好在是十個數之內，「是七個，嗯，七天。」
「下山來幹什麼？」
「下山走人族這邊的親戚，還有，吃雞啊。」
「走親戚……你姐姐跟這邊的親戚談的都是什麼？」
「我不知道……他們都是關起門來說話的，不給我聽，我就下山去找雞吃。」胡十七郎扁扁嘴，「明明是人自己燒紙錢請我吃雞，我去了又打我。」
明霜皺了皺眉，胡十七郎顯然是不知道太多的，不然胡十三娘也不會放心由著他們問了。
不如反過來想想，胡十三娘希望她們能了解到的，是什麼呢？
因著她的於心不忍，所以，這消息怕是會對人族有害無益，可跟妖族打算南侵的大事相比，還有什麼更雪上加霜的呢？
雪上加霜……明霜心頭一凜。
「說說你們沒出來之前族裡的事兒吧，聽說你們那邊有五仙，凶妖，還有蟲妖……」
「嗯，我們胡黃白柳灰五家一直要好，那些凶妖和蟲妖，他們都討厭得很。」胡十七郎憤憤不平，「可是最近，那些討厭傢伙總是過來找老祖宗說話，老祖宗也不像以前一樣把他們攆走了。煩得很，他們一來，洞裡都臭了……」
明霜確認了自己的猜測，心頭像被沉甸甸的大石壓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