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隻水晶碟中初時不見有異，靈石也未放光芒，但慢慢地，碟中的血水從淺紅變作無色，接著又變青。
明霜鬆了口氣：「還好，還好。」
見凌恪目露疑惑，她便解釋：「最後一張陣盤，畫的是五色量天陣，是為媧皇娘娘所創，赤、青、黃、白、黑分別代表開竅、築基、金丹、元嬰、化神及以上，若對方沒有蓄意遮掩，便能看出施術者的道行。」
「青色是築基？」
「雖然妖族與我們的修煉體系不同，但從實力上講，就等同於築基期。」
「所以？」
「所以，葉伯父中的是築基期水準的妖蠱，我有東西能對付得了。因為蠱母已在他的體內孵化，眾多蠱蟲的妖氣聚在一身，所以聲勢驚人。為他醫治時，需要謹防著沾染上，也不能讓它反噬寄主。」
二人離了洞天，明霜面上帶著笑意，去向葉知遠道：
「葉伯父，不必憂心，不是什麼大的毛病，您且忙您的公務，晚上嘗了侄女親手做的飯菜後，再說醫治的事，只您在莊上的這幾天，就能藥到病除。」
葉知遠看了她的表情，心情頓時也放鬆下來：「那我便放心了，未易，咱們先去看看今年松籽的成色。」
等到兩人帶著越家男丁和隨從紛紛出了門，明霜才開始為晚間行動做準備。
葉知遠出門之後，臉色便不似方才在越家那般輕鬆：「未易，幸好還有你，不然咱們北地今年的收穫，可要顆粒無收了。」
越天驕便問：「怎麼？其他莊子都歉收嗎？」
「我這一路行來，松貴、木江、台山幾縣上的的莊子，都遇到了妖禍。」葉知遠說起妖禍，臉色更差了。
「松貴和木江受災輕一些，平均一個莊子也要死上十多口子人，莊丁們都躲在家中不敢出門，談何采捕？而台山縣受災最重，莊子上能跑的已經都跑了，原地只留下幾十具屍體，無人收殮，慘若地獄啊！」
越天驕駭然失色：「竟有此事！」
「千真萬確，未易，有你前些日子那呈文，知道有妖在北地流竄，我算是心裡有了些準備，可是一旦親眼所見，仍是叫我毛髮悚然。我等只是差事出了差錯，大不了丟官回家，可當地百姓，卻是死無葬身之地。」葉知遠神色戚然。
越天驕點頭：「我初時確實覺得，今年妖禍比往常都鬧得凶，但後來小女出手，風波也就過去了，不想其他地方境況如此嚴重。」
「連北蠻的正經妖族都在咱們這邊出沒了，還……」葉知遠想到自己身上的疫病，不禁心驚，「能對我下手，也能對旁人下手，令愛懷疑得有道理，說不定鳳江府城中，隨時都要鬧出大亂子！」
「說得是，也不知此事遞上摺子之後，上面多久會來處置，小女說，若能請動道宮出手，則妖患不日可平。」
葉知遠沉默了半晌：「未易，休怪我潑你冷水，這場妖禍，莫說能不能請動道宮的神仙，就連這摺子，也是石沉大海的可能多。」
「怎麼會？難道這樣的大事，朝廷都不管了不成？」
「你所在偏僻，不知朝中風雲。現在仲一良氣焰比當年更盛，沒了焦大人、李大人，這賊現在開始瞄上了楚大學士。」
越天驕變色而起：「他敢對老師下手！座師一向與世無爭，門生又廣，他怎敢——」
「老師之前暗中搭救許多無辜受陷害的官員平民，事情一多，難免有破綻落在仲賊眼裡。」
「便如我，若不是老師，今日已是荒冢枯骨。」
「總之，這摺子經了你我的手遞上去，仲賊那一夥定會拿此事做文章，說我等無能貪腐，說妖禍子虛烏有，總之，肯定會藉機想把楚大人這邊的勢力拔了。」
「北地已經如此艱難，戰火迫在眉睫，這仲賊——這仲賊！」
「至於道宮……」葉知遠冷笑一聲，「若真的心懷慈悲，玄女宮就在朝中，為什麼這些年來一直任由仲賊作亂？未易啊，你不如問問你的女兒，神仙根本不會管我們死活，是不是？」
越天驕默然了半晌，苦澀道：「便真的沒有辦法救北地百姓了嗎？」
「未易啊，你們雙龍縣，算是好的，有一位羽衣提點駐著，又出了令愛這位道門弟子，別的地方，只有更慘的，我真心勸你一句，」葉知遠湊過來低聲說道，「若是道宮肯看在弟子情面上，護佑一二，你……你還是早作打算，帶著全家悄悄走了，往南邊投奔道門，獨善其身吧。」
他見越天驕臉色難看，再三勸解：「實在是我們肉體凡胎，自身難保。若光是對付朝中奸賊，大不了拚個你死我活罷了，可是對著那茹毛飲血、飛天遁地的妖族，一死又能如何呢？如果妖族出兵是定局，北地根本就保不住了，死在此處連個聲響也沒有，你聽我的罷。」
「你們雙龍縣要新來一位縣令的事，你知道吧？那就是仲賊那邊的人，他們雖然嘴上不信，但身子骨可是誠實，那新縣令賴在了京里，不肯來上任，雙龍縣眼下群龍無首，要不是有宋提點在，妖還沒來，就要亂成一鍋粥了。」
「我，謝過葉大人好意了。」越天驕聲音乾澀。
葉知遠擺擺手：「行了，咱們且把眼前差事先應付過去，我也要早找退路，說不得，到時還要投奔你呢。」
松塔莊今年摘松籽的事情有端午在山上幫忙，又有明霜給出許多山珍藥材，自然超額完成，那松塔堆成幾個小山，拾起一瞧，均是個大飽滿，清香撲鼻，看得葉知遠欣慰不已。
「未易，若不是前路未知，光憑今年你的收成，我絕對要跟總管大人替你請功，升你的職位，只是如今，可惜了。」
「那好，其實我還有話要與葉兄講。」越天驕像是下了某種決心，「書信往來不密，所以之前並未提及，我家小女入了道門之後，學得一手煉丹之術，日前煉出一味『小千秋丹』，功效為……」
「什麼？竟有此事？」葉知遠一開始還驚喜不已，但馬上，他便聽到越天驕道：
「有一事相求：我想要先留在北地經營一番基業，保我父老不受妖族殘害，待立了功勳，再尋機會回京城助老師一臂之力，勞葉兄為我打點。」
葉知遠越聽越驚：「未易，你這是，你這是——」
越天驕一字一句問道：「不知此藥，能否送我，平步青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