洞天內外，是一樣的晚風習習，夕陽如醉。
明霜坐在池邊，一邊看著凌恪用功，一邊回想著前世的點滴。
馬上要來到松塔莊上這位對越天驕有著救命之恩的上司，名叫葉知遠，是內務府都虞司下設在鳳江城的采捕衙門中，一名六品主事。
明霜記得前世這位葉主事因為麻痹之症告病回京休養，沒了人照應，父親又不能及時交上松籽，才被免了職的，如果他在，父親不會落得那樣的下場。
明霜很感激葉知遠對父親當年的搭救，且朝中有人好辦事，小千秋丹的事情少不得要借這位的力，所以無論出於何種考慮，她都決定要治好葉知遠的病症，讓他繼續留在鳳江城任上才是。
凌恪的廚藝，是經過明霜全家認證過的妙手天成，這點不假，不過明日招待葉知遠的菜，明霜決定還是自己親自下廚。她要先診明葉知遠的病情，之後除了尋方治病，還要對症炮製藥膳，才是對恩人的一番心意。
明霜心中思慮定了明日之事，便問凌恪：「《子午流注經》看得如何了？」
凌恪答道：「已看完了總述與第一節，正在試著以經中所載方法沖竅。」
「那師姐考考你，如今這個時辰，該以何種方法衝擊哪處竅穴？」
「酉時，以疊浪法沖晴明或承泣為佳，也可以叩門法沖命門。」
「不錯，你且運功。」明霜便伸手握他腕脈，以靈氣探查他的靈氣運轉，果然功行周天一點不差……只是心跳實在快了些。
凌恪只覺腕上被她柔膩溫軟的掌心貼著，不禁少年心神瞬間動搖，他暗想著不能讓明霜發覺他的異樣，令她尷尬，硬撐著不動聲色地專心運功，卻不知靈氣探查之下，明霜早知他心如鹿撞。
凌恪，該不會？
明霜想要再說些什麼，卻又作罷。
一來凌恪並未明說什麼，二來，在這小村中，他現在只看得見她一個，等以後出去，見識了更加廣闊的修士世界，他自然就會看到更多人。
何必操之過急，傷了這顆少年心。
她便收回了手：「師弟基礎打得紮實，著實優秀。」
「師姐過獎。」
明霜哪看不出他被誇得開心，從懷中拿出新煉的一瓶小啟靈丹來交給凌恪：「如此，今日你服上兩顆丹藥，進我的聚靈陣中打坐，須小心漸進。」
凌恪依言而行，明霜在旁護法。
如今靈田中的出產，縱使像明霜這樣流水似的丹藥吃著，也盡足夠了，所以凌恪既然基礎牢固，也不妨同樣拿藥供著，並不會有揠苗助長之嫌。
果然，凌恪雖然初時尚不適應這靈氣洶湧的狀態，但等他運功幾個周天之後，便已能跟得上行功節奏，趕在藥力散去之前，他成功沖開了左眼晴明竅。
明霜看他一隻眼流著灰黑淚水的模樣，嫣然一笑：「恭喜。」
凌恪擦去淚水，沉默半晌，卻一指聚靈陣道：「好多靈石。」
「嗯？」
「過費了，還是師姐一人使用就好，我在靈泉邊修煉，也是一樣的。」
哦。師弟發出了貧窮的聲音。
「少說這小家子氣的話，要是覺得用了靈石和丹藥過意不去，你就好好修習，成了金丹元嬰以後還我就是了。」
凌恪果然認真思考：「修成金丹，就能有錢？」
明霜突然被問住了，一般來說，修成金丹之後，已算是大能，隨便就能賺來靈石的——可是前世，凌恪直到飛升，都沒見他變得寬裕過……呃，肯定是他修煉的速度太快了，沒來得及積攢家底的緣故。
凌恪見了她的神色，眼神更肅穆了：「師姐，如何能賺靈石？」
「賺靈石麼，最快的法子就是煉丹、煉器、或獵取天材地寶這幾樣……」明霜在心底默默替他划去了「煉丹」這項，前世凌恪的經歷已能證明，他在醫修這一道上，實在半點天份也沒有。
「我不會煉丹煉器，那天材地寶？」
「天材地寶不是輕易能遇見的，都需大機緣才行，且多數十分危險，你還不如替我在這洞天裡多種些靈草。」
「……」
明霜忽然靈光一現，喜道：「倒是忘了，師弟的廚藝，這可不是條賺靈石的路子？」
凌恪搖頭：「一桌席，只能賺幾百文。」
……敢情他還真去打聽了鄉間幫廚的價錢啊！
明霜哭笑不得：「做日常吃的肯定不成，但做一桌靈材藥膳，賣給修士，靈石可不就來了？」
她當即把《鏡月藥典》上幾頁藥膳方子都抄給了凌恪：「明日我便要試做，你在旁邊學著，學會了手法，等開竅中期後再做給我，可好？」
烹製靈材藥膳不同於普通飯菜，其中多有要用到靈力的地方，以凌恪目前的修為，稍嫌勉強，靈材珍貴，她寧可等一段時間，他的修為上來之後穩妥些再嘗他的手藝。
凌恪咀嚼著「開竅中期」這幾個字，又堅定了快些修煉的心。
「師姐等我。」
明霜便道：「既然你今日開了眼竅，我便先教你應用的一些法門。眼竅開啟，除了明察秋毫之外，還能看出靈氣或妖氣、鬼氣、魔氣沾染的痕跡，不過修為高深的修士或大妖等，仍有辦法掩蓋，所以歸根結底，是比拚道行，誰的道行高，便能看出對手的行跡。」
「妖氣、鬼氣、魔氣三種先不談，改日再教你分辨其中差別，今日，先教你看靈氣。」
明霜便教了他如何運法訣、細分辨，待凌恪初步掌握之後，又教他：「除了看修士身上靈氣，眼竅同樣能觀凡人身上細微靈息，看他靈息是滯或暢，是何顏色，便知此人身體是否康健，又有什麼毛病，這也是醫修的拿手本領，只是想要看準，殊為不易。」
她靈機一動：「明日家有客人要來，他身體是不甚好的，你便試著用我教你的法兒，看一看他有什麼病症在身，這就算是明日的功課了。」
凌恪便點頭稱是。
只是第二日真見了葉知遠登門，凌恪依明霜所教法門，運功眼竅之後，不由怔了怔，悄聲問一旁同樣有些怔忡的明霜：
「師姐，他這個渾身上下冒著黑煙氣的，是什麼病，我卻不知？」
明霜面沉似水：「師弟啊，這便是我昨日沒教給你的，觀之似黑色煙霧，沖天而起，便是妖氣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