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錢家逃亡

  明霜緩緩道:「我想殺他們,是因為占卜出了他們未來會加害於我——若是你,遇到這種尚未發生的境況,會怎麼辦?」

  凌恪一向端方正直,她想聽聽他的意見。

  凌恪凝視她的眼睛:「端午說,當初你占卜出,我與師父有難,對嗎?」

  「是。」

  「那如今,我也相信你的卦象。」

  「所以?」

  「江湖恩怨,劍下分明。」

  明霜失笑:「今日,我若去殺人,你可會攔我?」

  凌恪懷抱黑劍,嘴角露出微不可察的微笑:

  「有事,師弟願服其勞。」

  錢二狗家,正愁雲慘霧。

  錢二狗抱著斷臂坐在炕上:「死老婆子!讓你去求藥,你求了啥?!我他媽的胳膊呢——」

  他娘賠著笑臉:「兒呀,那個小丫頭片子弄的東西不保險,咱還是吃正經大夫的藥啊,乖,聽話。」

  這婦人回來之後,根本不敢將事情敗露的真相告訴家裡,只說她覺得信不過越明霜,把藥潑了。

  錢二狗哪能接受這套蹩腳說辭,當場就吵鬧咒罵自己親娘,要她還自己的胳膊。

  「狗屁的湯藥!這藥能讓我長回胳膊嗎?!我要仙丹!仙丹!!」錢二狗揚手就打飛了藥碗,滾燙的藥汁潑了他娘一身,還濺到了炕梢躺著的他爹身上。

  他爹仍躺著,閉目裝睡,好像屋裡除他之外的母子不存在一般,像個死人般挺屍。

  他娘終於忍不住:「胳膊斷了,就是斷了,就算找那越家丫頭,她也不行啊,你看那陶七的腳,不是在她家養的?那也沒長回來……啊!」

  錢二狗聞言大怒,跳下炕抓起爐鉤子就向他娘打去:

  「你會不會說人話!你就這麼盼著我的胳膊長不回來?!你敢咒我,我打死你——」

  打累了放下爐鉤子,錢二狗邪火仍在,他一咬牙:「我找越家丫頭去!是她讓俺們上的山,這條胳膊是為她丟的,她要是不給我藥,我就賴在她家不走了!鬧她個不得安寧!」

  他娘嚇得又來拉他:「不能去!可不能去啊!」

  錢二狗咬牙切齒掐住她脖子質問:「他媽的為啥不能去?」

  他娘終於抵不住,眼淚鼻涕流了滿臉:

  「……去了……就沒命了……越家丫頭,知道了……咱們跟你表叔要害她家的事……肯定要弄死咱們全家……不能去啊……」

  等錢二狗的娘終於哆哆嗦嗦把事情真相說了,錢二狗臉都綠了:

  「混帳老東西!這事你怎麼不早說?!」

  他越想越後怕,想起那天在山上看到越明霜喝令熊姥姥的樣子,也察覺了一絲不對:

  「媽的,那妖怪八成都是她管的,這莊裡呆不得了,我要去鳳江城找表叔去!」

  錢二狗下定決心,就開始翻找家裡的值錢東西要跑路,他單臂不方便做事,沒走兩圈就回身往炕上一坐:

  「老東西!還不快收拾,今晚趁夜就走,不然我扔下你等死。」

  他娘慌慌張張去收拾家當了,連那裝死的爹也爬了起來,只顧把自己的衣服用品收起,晚上好跟著走。

  晚間,明霜正待給凌恪上課,梨花白卻圍著她的腳邊轉,喵喵直叫,還叼著她的裙腳往外拉,明霜心中疑惑,便帶上凌恪跟著梨花白走。

  不多時,大貓將她引往莊上一戶人家,明霜見屋裡黑洞洞的沒半點聲息,心裡很是疑惑,忽然見屋外晾著忘了收的衣服,覺得眼熟,隨即反應過來:這是錢二狗的娘上次來家穿著的那件花襖——這是錢家。

  明霜從牆頭跳進去,輕盈落地,然後捅破窗紙往內看,裡面空無一人——錢家人跑了!他們竟然敢?

  她沒想到這家人被她嚇破了膽,寧願冒著掉腦袋的風險也要跑,這事實在出乎明霜意料之外,要不是有梨花白機靈,好險就讓他們這樣逃了。

  她抱起大貓連連撓它下巴誇獎:「好貓兒,你可立了大功。」

  明霜本來白天是想嚇上他們一嚇,好讓他們搬出表叔來,她好順藤摸瓜,結果他們就這樣跑了?

  上次錢二狗的娘出門,是請越天驕寫了路引的,像這樣私自走了,便是逃奴,還是皇莊的逃奴,若抓到,定然全家一起砍頭,他們居然慌不擇路,主動做這樣掉腦袋的事。明霜冷笑,這次她殺人名正言順,等她追上錢二狗,就一劍了結他,再留他的爹娘去尋表叔,一網打盡!

  錢二狗一家跑路,走出幾里地之後,就開始生是非。

  錢二狗一會兒嫌包袱重了,一會兒嫌他爹娘跑得慢了,回頭見松塔莊的方向一陣喧囂,似是許多人拿著火把追了出來,嚇得立刻鑽進了路旁的玉米地里,抖成一團,越想越後怕。

  他娘哭哭啼啼道:「咱這下子跑了,不成了逃奴了?萬一給抓回去,那姓越的肯定要砍了咱……」

  錢二狗使勁推了他娘一個倒仰:「別哭喪了!一會兒把他們都給引來了!」

  他爹蹲在地里不動彈,像個木墩子。

  錢二狗豎著耳朵聽著玉米地外頭的動靜,結果聽著聽著,卻聽得路上另一邊的樹叢里,有輕微的「叮噹」碰撞之聲傳出。

  若是旁人,定摸不著頭腦,但錢二狗一個吃喝嫖賭皆通的惡棍,一下子就聽出,那是牛骨色子和骰盅碰撞的聲音。

  這荒山野地的,怎麼會有這聲音呢?

  錢二狗一下子想到,定是周圍幾個村中的賭鬼,怕被裡長或家人捉住,所以才會半夜三更躲在林子裡耍錢。

  他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乾裂的嘴唇,明知不合時宜,卻還是心裡痒痒的生出了渴望。

  要是此時坐在桌邊,投色子壓籌碼的人是他,該有多好。

  錢二狗側耳再細聽時,似乎隱隱還傳來了賭徒興奮的呼么喝六之聲,叫得他更加意動。

  他也知現在不是湊熱鬧的時候,但越是暗自忍耐,越是心癢難熬。

  賭徒的興致上來時,便是讓他剁手,他也幹了,錢二狗只忍了一刻鐘不到,就將追逃之事丟到了腦後。

  他從行李里翻出兩串錢,甩給他娘一句:「好好看著行李,我過去撒泡尿。」沒等他娘追問,便匆匆往路對面的樹林裡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