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明霜帶著兩個小丫頭直奔東廂:「看,不僅有糖,有點心,還有這麼多東西呢。」
小姑娘們都看直了眼。
越寶兒口水直吸溜,烏溜溜的大眼睛裡直放光:「小姑,你真的是仙姑呀,這些都是變出來的嗎?」
明霜將點心和糖果每樣拿出一半,塞到兩人懷裡:「拿去找奶奶幫你們收著,剛吃完飯,可別多吃了。」
越珍兒搖頭:「吃得好撐了,這個晚上吃。」
越寶兒遲疑:「姐,我還想吃一顆糖,你也吃一顆吧,這樣才公平。」
明霜拿幾個新買的竹編托盤裝了點心和糖果,給各房又都送了些,特別是李二娘子和陶七。
他們剛回來的時候,明霜注意到,陶七見了背劍的,眼神就有些發直,可能是想到了他被發配到此的原因,心裡有些怵。
陶七順勢向她辭行,他的外傷已好,也習慣了拄著拐杖的生活,該回家去了。
他現在既不能打鐵,自然需要旁的生計,明霜於是請他把鐵匠鋪暫改成雜貨鋪,再幫自己看著店,每月一兩銀子。
明霜小聲叮囑他:「你只管賣,不用記帳,也不用理貨,白大個從縣城運回的貨,多的我都要帶走另存著,不要告訴別人,切記。」
陶七隻有為自己能幫上她的忙而高興的,當即保證守口如瓶。
晚上,在山上采松子的越天成和越明雲回來,跟客人們打了照面。
明霜看得出,像陶七一樣,越明雲第一眼看見他們身後背的劍時,眼神就直了,但是,是看痴了的那種直。
之後他對著師徒二人說話,就像後世的追星族對著天王巨星一樣,小心翼翼而又隱含激動,還帶著點夢幻般的嚮往。
敢情她這堂哥,心裡還有個江湖夢呢?
明霜沒戳破,不管他能不能追夢成功,只學些武藝傍身,那也是好的。
第二天一早,越天驕也要跟大哥侄子一起出發上山監工了,出發前,林巧梅把一個小包袱塞給越明雲背著,裡面是幾人的午飯。
端午趕緊上前,眼巴巴地看著越天驕,似是在提醒這位大叔他承諾過的話。
越天驕大笑:「放心吧端午,一會兒肯定帶上你,到了山上可別亂跑。」
端午大喜:「好,越大叔你放心,你帶上我不白帶,要是在山裡遇到野獸,我一劍就能解決了它!」
他轉頭問凌恪:「凌大哥,你不跟我上山去玩?」
凌恪搖頭。
魏鐵君笑:「我這好徒弟今日要正式拜新師父呢,明兒個再說。」
「那凌大哥,我晚上回來吃你做的飯哦!」
堂屋設起案桌,上首兩把圈椅右邊坐著魏鐵君,左邊坐著明霜,她手中端正舉著一張紅紙,上寫著羲辰神君道統大衍宗下金丹修士明霜。
凌恪看著那張紅紙上的姓名,滿眼都是「不要耍我」。
明霜一臉正色:「真的沒騙你,這就是咱們師尊名諱,因為我與師尊有緣,名字也相似,當日她才能借我的身啊。」
凌恪思考了一下,緩緩點頭。
他信了。
凌恪恭恭敬敬下跪行了拜師禮,雙手奉上清茶,明霜接過來,並沒喝,而是將手拂過茶杯。
這是一杯茉莉花茶。
隨著纖纖五指拂下,茶梗生出新葉,茉莉花苞朵朵綻開,異香滿室。
「吉。」
明霜肅容道:「入我宗門,須知大衍之數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成則不動,故損一以為用,不用而用之以通,非數而數以之成。」
凌恪答:「必窮我餘生,以求大道。」
明霜點頭,隨後離座扶起凌恪:「師弟,今後需努力上進,不負師門。」
凌恪點頭:「是。」
「我今後代師傳藝,也代師掌令,師弟可願聽令?」
「唯奉師門差遣。」
明霜滿意地笑了,以凌恪的資質,加上她悉心培養,假以時日,她身邊,會有一位神君助力。
自然,在此之前,她要自己成為神君。
她的封號為何,又會執掌哪一條天道呢?
明霜充滿了期待。
凌恪從懷中拿出一個小小的紅布包給明霜:「拜師禮。」
明霜打開一瞧,不禁笑了,她一眼認出,裡面三片粗厚金黃的參片,正是從莫道海身上搜出的那支千年人參上切下來的,之前宋七寧也分給了她兩片。
「宋七寧替你準備的,是不是?」
凌恪毫不遲疑地點頭。
明霜也從懷裡拿出那隻早預備下的碧玉小瓶,遞給凌恪:「這就算是師姐轉交的收徒禮啦。」
凌恪認出了這瓶子,也知道了裡面的丹藥寶貴,不禁臉上露出感動之色:「多謝師姐。」
他打開瓶子,見裡面有三顆清心丹。
他微一猶豫,還是問出了口:「可以轉贈嗎?」
明霜明白他在想什麼:「送了師弟的,師弟便可自行處置。」
凌恪當即轉身,倒出一顆丹藥給魏鐵君:「師父,送你。」
魏鐵君也不推辭,他拍拍凌恪的肩膀,向明霜道:「我這徒弟最是重恩情,他日後也一定對你們大衍宗忠心不二。」
明霜心中暗嘆:是啊,我知道,若他不是如此,上輩子怎麼會在那個莫道海手下受了四百年的折磨。
傍晚,家裡的人等著山上的人下工回家,也在滿心期待著凌大廚的晚餐上桌。
端午早上出門時,就惦記著回來要吃凌恪炒的菜。
結果進院的端午卻帶著哭腔:「嗚嗚,凌師兄,越師姐,我的劍丟了,還有,嗚,也丟了——」
越天驕嘆息:「端午小兄弟的佩劍在山上遺失了,我問他又不肯給別人說,只要找你們兩個。」
端午的那把劍叫做「東山」,是宋七寧給他淘弄的,一直很是珍惜,他年紀雖小,卻是個細心的,絕不會大意弄丟。
凌恪因而肅容問他:「怎麼丟的?」
端午看了看周圍人,拉過他和明霜,一邊小聲說一邊抽噎。
「嗚,來之前,宋師兄也給了我一片參,我就,我就把它放在荷包里,系在劍鞘上。今天,今天上山玩累了的時候,我就在樹下睡了一覺,結果迷迷糊糊的時候,覺得有人扯我的劍……等我醒來,劍就——」
明霜恍然大悟。
怪不得端午不肯大張旗鼓找劍,那參片是宋七寧趁著紫微宗高階弟子沒來時,把戰利品已經私下分潤,要是傳出去也有些麻煩,端午雖小,這些事上是通的。
「你看見了沒有?是莊子上的人?」明霜問道。
「我沒看到人,是個小孩兒的手扯我的荷包,也就六七歲的樣子——所以我以為是誰家孩子調皮,也沒放在心上,嗚嗚……」
「小孩兒?」明霜驚奇。
山上就算沒了熊姥姥,也還是有野獸出沒的,采松子的現場也絕稱不上安全,按理說不可能有人把那么小的小孩子帶上山玩的。
雖然她是這樣想,但為了求真,她還是去找越天驕問了一回,果然她爹也說,山上並沒有人帶著小孩。
明霜也不認為端午會看錯,那麼這個偷了劍和參片的小孩子,究竟是哪裡來的呢?
看來她明日要上山一看了。
「端午別急,我保證把劍找回來,也不會給你宋師兄惹麻煩,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