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歌舞漸近尾聲,那為首的舞姬忽然連續十幾個旋身,轉到了嘉德太子跟前,接著居然跟著樂聲,跳到了他面前的桌案上——在場不禁有人驚呼,以為這女子可能是刺客了。
嘉德太子手一抖,酒灑在了衣襟上。
但她馬上又隨著樂聲最後的節拍臥倒在案上,擺出了一個妖嬈嫵媚又柔順的姿態,眼神十分熱情大膽,口中嬌聲道:
「殿下,這曲掌上飛燕,是妾身為了給您賀壽,練習了好久的,殿下喜歡嗎?」
嘉德太子將目光從嘉敏公主身上移了回來,面無表情地盯著她。
直到那舞姬為自己的大膽邀寵行為開始感到不安,嘉德太子才又笑了起來:
「真是個調皮妄為的美人啊!」
舞姬心中一陣狂喜,連忙就勢滾在他膝上:「還請殿下憐惜。」
嘉德太子目中閃過兩道精光,居然直接從冠上扯下明珠丟給她:「當賞!」
舞姬看著那鴿蛋大的明珠,更是喜不自勝:「妾身謝過殿下!殿下福壽齊天!」
他一把將舞姬推到一邊,又招手喚來貼身的內侍,小聲吩咐了兩句,隨後讓那舞姬跟了內侍去:「你先跟他去換了衣衫,待會兒再進來伺候。」
舞姬仍是滿面笑容:「是!妾身馬上就回來侍奉殿下。」
她轉身跟著內侍去了,嘉德太子一直盯著她的背影,手指有意無意地撫過胸前被酒淋濕的地方。
對他的為人有幾分了解的嘉敏公主卻知,那舞姬下去之後,怕是有一頓苦頭吃了。
生性暴虐的嘉德太子,面對出乎他意料之外的舉動,哪怕是獻媚,也會認為是忤逆的。
但她知道若自己求情,嘉德太子只會變本加厲,只好佯作漠不關心的樣子。
嘉德太子的目光又回到嘉敏身上,緩緩道:「聽說皇妹,前些日子跟越國師一起,去了西郊梅林遊玩,不知玩得可盡興啊?」
嘉敏公主的手瞬間握緊,只是她將手藏在桌下,不動聲色。
「皇兄倒是消息靈通。」
嘉德太子臉上露出興味的笑意:「聽說那裡十幾年前景色優美、席間節目也有趣,可恨孤晚生了這些年,不然,今日的壽宴,便挪到那邊去辦,想必更添雅興。」
他望著嘉敏公主,笑意逐漸加深:「西郊此地,往往會讓孤想起故人。當年西郊遊獵丟了的嘉慧妹妹,也不知下落如何,孤每每想起,都不禁百般掛念啊。」
他知道!
嘉敏公主眼神終於凌厲起來,鋒芒畢露地與太子對視,互不相讓。
「故人舊事,縱然令人掛懷,但人生在世,來日方長,兄長這麼時時牽掛,總有一日會有機會相見的。」
嘉德太子終於踩到了她的痛處,興奮的笑壓不下去:「哈哈哈,可惜了,父皇十年前就不許人再在他面前提起嘉慧,不然,倒是能請一道旨意再尋尋呢。」
他站起來,在上首來回踱步:
「這世事便是如此無常啊!有些人是天命所歸,就算有小人算計,也影響不到些許,而有些人命薄,縱然生在富貴鄉,也會終落泥淖中——嘉敏妹妹,孤真心的祝你,可千萬不要像後者一般。」
純樂緊緊拉著嘉敏公主的袖子,臉上表情快要哭出來,她剛剛已看到公主的長指甲掐進了肉里,血流得腕上都是……
嘉敏似是忍無可忍,「唰」的一下也站起來,但就在這箭拔弩張的一刻,內侍的聲音突然響起:
「太子恩典——為諸公添菜!」
四個力士,從外頭捧起一隻加了蓋的巨大金盤來。
嘉德太子瞬間連嘉敏都撇在了一邊,看向金盤,滿臉都是雀躍:「快抬上來!」
嘉敏終於被純樂扯著坐回去,一張臉遍布霜寒。
她的心裡一遍遍地念著:殺了他,殺,殺,殺……
嘉德太子等不及般,親自拉著力士將金盤捧到嘉敏的案前:「快快,將這稀世佳肴,給孤的好妹妹見識一下。」
他看著嘉敏的笑臉上布滿了惡意。
嘉德太子盯著她,猛地掀開了金盤的蓋子,頓時,滿堂都是驚呼聲。
巨大的金盤中,盛著剛剛的那名舞姬,只是這麼一會工夫,方才嬌俏動人的美人,已被蒸熟,成了盤中的肉。
她的臉上充滿驚恐,表情扭曲,痛苦與恐懼被留在最生動的一瞬。
嘉敏公主一動不動,似乎是嚇得呆住了。
純樂一聲尖叫,撲到嘉敏公主的身前,半天才緩過神來,一邊哭泣一邊哆哆嗦嗦地要伸手掩住嘉敏的眼睛。
嘉德太子被她的恐懼取悅了,向著嘉敏和顏悅色道:
「人說秀色可餐,這樣的活色生香,想必就算是你,也未見識過吧?」
他舉杯向著滿場面露驚恐的賓客笑道:「諸位,此菜如何?」
沒人敢答言,一片寂靜。
嘉德太子一個人哈哈地笑了起來,隨後斂去笑意,大聲吼道:「孤的這道菜,如何?!」
終於,那些個傢伙開始硬著頭皮捧起場來:
「果真秀色可餐。」
「色香俱全……」
「鮮衣美食!」
轉眼間,去了斯文外皮的這群禽獸漸漸失了恐懼,越說反而越起興味,甚至有人要上前做《金盤美人詞》的……
嘉德太子越發來了興致,在堂中舉杯應和,與在坐的賓客相得起來:
「不錯,不錯!男兒豪興當如是!哈哈哈哈——」
他回首望向仍呆坐原地的嘉敏,露出得意之色:
「嘉敏,你不過是個小女子,不管朝堂上下,凡是男人們的地盤,你就該躲得遠些,免得一不小心有些什麼意外,受了這般驚嚇,要是嚇壞了,孤也是會過意不去的。」
「嘖嘖,既然沒哭沒叫,那便是不怕吧?」嘉德太子從內侍手中接過刀,走向金盤,眼中露出殘忍的光。
「便讓孤親自,為你講解這道珍饈佳肴的精華之處。」
他在嘉敏面前,高高舉起刀子。
嘉敏公主帶的護衛立刻上前護住她。
嘉德太子的刀落下,剖開了舞姬的肚子。
一刀,兩刀……終於在胃中,他從掏出了那顆沾染污穢的冠上明珠。
他得意道:「聽說漠北烤全駝,便要在腹中塞一隻雞,雞腹中又塞一顆蛋,這蛋方是整道菜的精華,孤這菜自然也不能遜色。」
嘉德太子將那顆沾滿骯髒的明珠拿到嘉敏公主臉前露出獰笑:「明珠獻貴客,妹妹,你還滿意兄長的禮物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