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霜莫名其妙：「師兄你何出此言？」
風晚辰臉上不見往日從容親切的笑意，只留傷感：「越師妹，羲辰神君明明要你將五百冤魂超度，你為什麼沒有聽從？」
明霜被他連連發問弄得也有些脾氣：「師兄，你要責問我，也該有些憑據！我明明已經超度了那些亡魂，只是將它們留在了洞天中歸我差遣而已——羲辰神君只說超度，沒說讓我將亡魂送去輪迴，你又為什麼不滿？」
風晚辰一怔：「你將她們留在洞天了？」
「正是，不行嗎？」
風晚辰眉宇間郁色散去，又變回了那個風趣溫潤的俊美師兄：「抱歉抱歉，是我性子急了，冤枉了越師妹。」
明霜接著問他：「師兄這麼說話，想來在北地的那一次，就認出那人是端商了，為什麼不跟我講，反而瞞到現在？」
風晚辰苦笑：「唯恐驚動了他，反而給師妹惹麻煩上身。」
明霜挑眉：「風師兄，又不阻止我跟他交往，又怕我跟他交往過密，不累嗎？」
風晚辰這下子無話可說，只好向她一揖：「都是師兄的錯，小肚雞腸，瞻前顧後，惹惱了師妹，請願諒了師兄這次吧。」
明霜占了上風，終於一笑，扶起風晚辰：「師兄何必多禮，接下來還有事勞煩師兄呢。」
風晚辰便問：「何事？」
「過些日子，要勞師兄幫我對付一條叫做『無極聖母』的蛇妖，這妖在大姜廣為傳教，蠱惑者眾，還望師兄幫忙。」
風晚辰微微皺眉：「我能問問師妹，為何要除去此妖嗎？」
明霜奇了怪：「斬妖除魔，我輩天職，當下又正是妖族南侵之時，師兄怎麼反而這麼問？」
「越師妹可能沒在後世典籍上注意過，這條蛇妖雖然蠱惑人心，胡亂傳教，但是行事手段還算溫和。比起那些凶性難馴，以殺為樂的凶妖來說，並不是首惡，它所占據的郡縣，比起被其他凶妖占了的，倒是死傷不多，有它在，免了凶妖多造殺業，也算是兩害相權取其輕了。」
明霜恍然：「原來如此……倒也是，它也是五仙之屬，對人族原是要親近一些。所以，依風師兄的意思，是暫時留著它？可是我家眷又被它手下盯上，怕是不除後患無窮。」
風晚辰望著她正色道：「妖族內部，並非鐵板一塊，你也該知道，有五仙這樣與人族親近的妖族，也有與天魔勾結的凶妖，所以，若想消弭妖禍，不妨試著分而治之？」
明霜道：「不瞞風師兄說，我當年便是這樣想的，但是後來……打聽到了是女媧娘娘在背後挑動這場人妖大戰後，就不抱此想了。」
她咬了咬唇：「人族這邊有多崇拜女媧娘娘，我是看在眼中的，想必妖族亦如是，只要是她的意願，縱使肝腦塗地，兩族仍會依旨而為——可她卻能如此漠視眾生性命！」
風晚辰嘆道：「師妹可曾聽說過，天地不仁，太上忘情？」
明霜看著他：「師兄覺得，這樣便對嗎？」
「既執掌神道，為眾生故，有些事情，便不得不做。」
明霜忍不住脫口而出：「師兄好大的悟性，想來日後也能成神成聖，我先在此恭賀了！」
風晚辰望著她，無奈地笑：「師妹，我若真是你所想那般，今日也不會出現在這裡。」
明霜也想到此節，學著他先前的樣子一揖賠禮：「是我誤會師兄，師兄勿怪。」
風晚辰上前扶起她來，笑道：「師妹今日脾氣倒大，可是不順心的事太多了嗎？」
「是啊，妖族已入大姜，而道門仍在『築基不入凡塵』，眼看一條條性命要葬送，羲辰神君花費偌大心力送我回來，我卻至今為止，都沒有什麼進展……照這樣下去，除了多庇護一些人進洞天避難，旁的我都無能為力。」
「是了，這就是根本。」風晚辰雙眸如星望著她，「師妹，殺生便是惡嗎？」
明霜稍一思索便搖頭：「並不一定，要看具體，殺善便是作惡，殺惡，便是行善。」
風晚辰點頭：「是了，那女媧娘娘所需的這人魂、妖魄與魔息，若盡取自惡人凶妖，豈不正是一件好事嗎？」
「可是刀劍兵戈無眼，又怎麼可能正好死的全是……是惡人……」明霜望著風晚辰，忽然大悟，「我懂了！」
她握住風晚辰的手，興奮道：「羲辰祖師的意思是，讓我與洞天來做這分辨善惡生死的準星，對不對？布陣所需的魂魄分量是一定的，殺惡，就是保善！」
風晚辰含笑看著她：「恭喜師妹悟了。」
明霜大笑道：「是，我悟了，我悟了！」
這不僅是她終於想開了如何處理眼前難題，而且，明霜也在這一刻，尋到了她的道心。
懲惡揚善，劍下分明。
這就是她幾世為人，一直以來不變的信條，在如今這風雲激盪的世道中，更是適用。
「謝師兄點撥，還請師兄往後繼續助我修行。」
風晚辰低下頭來：「敢不從命。」
他的眼中閃著奇異的光芒，忽然道：「越師妹，可知我為何不願你與魔尊交往過密？」
明霜便故意試探：「為什麼？是怕我與他成了道侶，偏心於他，叛出羲辰神君座下嗎？」
風晚辰聞言一震：「你會與他結為道侶嗎？」
明霜笑了，並不願多言：「還未有定數，許是他，許是凌恪，也許是旁的人呢。」
風晚辰遲疑了一刻，終於下定決心。
「越師妹，你下次召喚我過來時，我會帶一件重要的東西給你，有了那個，你就會明白了。」
明霜聞言好奇心起：「是什麼？在五百年後嗎？在羲辰神君那裡？」
風晚辰低頭看看銅壺，時間已容不得他詳談，便只笑道：「師妹保重。」
壺中金砂流盡，他的身影消失在了庭院中。
明霜也不糾結，且顧眼下，她喚凌恪：「凌恪！來，咱們去跟後院的客人好好的談一談，可小心別放跑了哪位。」
凌恪聞言過來跟著她往後走：「放心。」
靈劍出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