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恪之前半天沒有出面，一來口舌之爭不是他所長，二來，他在思考，到底要怎麼對付這些人。
這些人雖然可惡，但法不責眾，總不能凌少俠長劍出鞘全給殺了吧……明霜讓他低調行事的。
終於讓他想到了開竅圓滿，能初步勾動天人感應之後學會的一道法術。
言雷咒。
燃符請神明為證，方圓百尺若有說謊者，必遭天雷擊頂。
雖然這天雷的規模也實在小得可以。
凌恪繼續問：「你還敢再害人嗎？」
童里正把腦袋搖得如同撥浪鼓一般：「不敢了！不敢了！」
這手段一看就不是凡人，若是早知道，誰吃了熊心豹子膽敢跟道門神仙作對呢？
凌恪轉而問越家諸人：「我們換個地方落腳，如何？」
越家紛紛點頭，鬧成這樣，實在是沒法再在村里住下去了。
越家父女一路不引人注目地進了京，先去往了楚大學士府上拜會，也與提前幾月便來到京城的魏鐵君會合。
之前他送來小千秋丹，便順勢留在了楚府，負責保護楚煙波的安全，也接手監督京城這邊的交易。
二人悄悄入了府，進了內門，卻是楚煙波本人親自出來，迎接他們。
越天驕三步兩步趕上前叩拜行禮：「多謝老師當年搭救我一家！學生百死難報深恩！」
明霜也要跟著跪下，早被楚煙波一手一個扶住：「快別如此見外，就算我不是你的老師，也有路見不平，拔刀相助之理。」
在場並無外人，除了楚煙波和魏鐵君，便只有引他們進來的長隨，此時楚煙波眼神示意之下，長隨便出去把守在門外，不許旁人接近。
楚煙波立時直接問道：「未易，你與老師交個底，你們於修道和煉丹上到底有幾分功夫？皇上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對尋丹問道一事已近乎瘋魔，暗中下令尋了許多異士前來，個個都叫到宮中親自考校，如當場不能讓他滿意的，便立時招來殺身之禍！」
越天驕便答：「小女明霜入道時間雖短，本領是學生親眼見識的，出神入化，絕無虛假。」
明霜也自信答道：「大人您儘管放心。」
楚煙波搖頭嘆息：「那些人依老夫看，也未必沒有真實本領，只是皇上服千秋丹已久，尋常延年益壽的丹藥又怎比得上那個，能在他身上生效的？這小千秋丹我獻了幾丸給他，皇上自覺有效，所以對你們報了很大期望，但若藥效不能長久，皇上失望之下，只怕會加倍的雷霆震怒。」
明霜點頭：「確實，一個已經三百歲的普通人，仍想延壽，小千秋丹便力有不及了。」
楚煙波神情嚴肅：「實話說，若你們現在逃出京城，隱匿行跡……」他放輕了聲音，「按皇上現在的狀況來看，幾月之後，新帝就會登基，到時未必還有心思找你們。」
越天驕立刻搖頭：「我們費盡心思進京，豈是為一走了之？那樣更是害了老師您啊！」
明霜聞言一笑：「此事關鍵，要勞煩老大人，先給我們透個氣，皇上對於術士，是如何考校的？我也好對症下藥。」
入宮面聖那日，天氣陰沉。
寒風撲面，烏雲像是壓在整個宮殿上空一般。
慶淳帝接見他們的地點，並非大殿，而是御花園。
他今日要考校的，除了明霜之外，還有另外一個據說是能種延壽仙果的術士。
慶淳帝斜倚在軟椅上，神色間懨懨的，但眼中光亮卻似壓了兩團灼心的火。
他身旁除了伺候的宮女太監，照例有嘉敏公主。
那個能種仙果的術士自稱陵雲子，手持拂塵，五綹長髯飄飄，身披一件銀光閃閃的鶴氅，還帶了個梳抓鬏的小道童，光從外表上看來，倒是比明霜更像世人想像中的道門高人。
慶淳帝待他們行了禮站起身，便直接了當開口：「先露一手絕技吧，誰先來？」
陵雲子那高人氣象之後，頗有躍躍欲試之意，聽了這話，便先踏前一步：「貧道願一展平生所能，為陛下千秋……」
慶淳帝只簡單兩個字打斷了他：「做來。」
陵雲子吞了口口水，將拂塵一擺：「童兒，將那仙種呈上。」
小道童便從隨身帶著的口袋裡掏出個布包，一層一層地打開，最後露出一小捧種子，小心翼翼拈起一顆，恭敬放到陵雲子的手心裡。
陵雲子一甩袍袖，動作頗有精心演練過的瀟灑，他將那種子一拋，落到旁邊的草叢中，隨後又向慶淳帝一禮：
「貧道斗膽，要借陛下的茶水澆灌。」
慶淳帝面前的小案上擺著一壺茶，是上好的玉露，嘉敏公主親手沏的，熱氣還裊裊地升起。
嘉敏公主睜大眼睛提醒：「道長，這可是熱茶。」
陵雲子笑道：「正是熱茶方好。」
嘉敏公主看看慶淳帝的臉色，便捧了壺給他：「喏，你用吧。」
陵雲子雖想要竭力維持自己的高人氣度，但當真從公主手中接過茶壺，手已止不住地激動得微微顫抖。
他走到草叢邊，一傾茶壺，將一壺茶盡數澆給了那顆種子。
隨後，陵雲子開始低聲念動咒語，直念了有一炷香工夫，才停下來，用拂塵一指那草叢：「長！長！長！」
隨著他說話，那地上竟真的長起一株小樹來，從小苗直長到一丈來高，也只不過用了三息時間。
之後迎風便開花，花謝了結果，奇的是偌大一顆樹上只有一朵花一顆果。
等那果子長到拳頭大小，通紅熟透，陵雲子便摘了下來，雙手奉給慶淳帝：
「陛下請用。」
慶淳帝並不伸手去接，只回了一聲：「哦？」
陵雲子只好硬著頭皮道：「此果為貧道從玄女御園中所請得，食後每七天沐浴、持戒、跟著貧道頌經一日，可葆陛下身康體健，益壽延年。」
「玄女御園？」
陵雲子終於擺擺手，露出一絲自得的笑容：「貧道不問自取，卻是慚愧，還望陛下在玄女宮仙子面前，為貧道保密。」
慶淳帝問：「哪位玄女？」
陵雲子只遲疑片刻便回：「自然是九天玄女。」
慶淳帝眉頭都不動一下，平淡向身側的大太監吩咐：「拖出去，五馬分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