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家村原叫青坡村,村上有兩個大姓,便是童姓與越姓。
一百年前,童姓族中出了一位四品的大員,所以村名便改成了童家村,到十幾年前,越家出了越天驕這名進士,大家都猜度著,再過十幾年,若是越進士混得開,這童家村怕是要改叫越家村。
結果,越進士在京城混不開,不僅沒加官進爵,還給判了個流放,合族哀嘆下,倒是叫童家那邊放下心來。
可就在這天,被流放了十幾年的越進士一家,又回來了。
一大清早,三四輛馬車載著越家老小,從村外一路來到了自家老宅。
敲門聲驚醒了住在這裡的越連海,他便是越老太太口中的「他二叔」,今年也是古稀之年了。
當年受了大哥大嫂臨走託付,這些年,他一直將房子院子打理得不錯,幾個兒子娶親之後,他和老伴就搬到了這裡居住,一方面是方便照顧,另一方面好騰出地方給後輩。
越連海本還以為是自己大兒子,他這幾天一直找藉口想搬進來占房子,被罵了幾通還沒死心。
他沒好氣的打開門,就見十幾年沒見的大嫂站在面前。
「哎呀,這……這是……」越連海揉了揉眼睛,不由心裡恍惚,「嫂子,是,是來接我下去,一家團聚的嗎……」
越老太太哈哈大笑:「十幾年沒見,你也老糊塗了!」
這爽朗的笑聲終於讓越連海醒悟:不是自己到壽了,而是大嫂從北地回來了!
這時再看,便見越老太太身後站著她的兒孫們,個個長得都挺拔精神。
「大嫂,你們一家都回來了?我哥呢?」
越老太太便往旁邊一讓,指了指越天成手裡抱著的骨灰罈子:「你大哥,他也回來了。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讓他落葉歸根的。」
越連海頓時淚如泉湧、號啕大哭,越連海的老伴秦氏聞聲從屋裡出來,一家人相認,又將眾人請進屋裡坐著,各敘別情,傷感不盡。
話說盡時,已時近中午,越連海便讓老伴去喚幾個兒子過來相認,一家人聚一聚。
幾個兒子果然都拖家帶口的來了,有的提著菜,有的買了肉,唯有老大越天德跟家人兩手空空的進了院。
相認敘禮之後,媳婦們便進廚房忙活起來,凌恪不便去幫忙,便跟明霜在後院說話。
「師弟,我覺著你出去跑這一趟,修為似乎又精進了,你是想現在就築基,還是壓一壓?」
「壓一壓,築基不入凡塵,我想幫你。」
「基礎再夯實些也有好處,不過,此事端看機緣,也需做兩手準備。這是我新為你煉的築基丹,你隨身帶著,萬一壓不下境界時,也好當場築基。」
「多謝,明霜。」
明霜倒未注意到他稱呼變化:「咱們這次回來,一路都是低調行事,我和爹進京之後,你們在此地也儘量不要惹人注意,防著妖族或小人暗害。」
「我知道。」
「好在此處都只是些村民,不至於有什麼需要你用真本事的地方,只要不遇妖族,你就不用出面。」
「若是有人上門欺負呢?」
「能忍就忍,不能就走,左右是小事,只要人平安就好。」
「好。」
到了吃飯時,熱熱鬧鬧坐了幾桌。
主桌這邊,是越連海、越天成、越天驕和越家二房的幾個兒子。
二房老大越天德先開口打聽:「弟弟呀,這一去就是這些年,還以為這輩子見不著面了呢……你們是咋回來的?」
儘量低調的主意是越天驕和越明霜一起商定的,怕妖族注意,也怕仲一良提前在路上下絆子,故而他答道:
「遇著皇家有喜事,特赦了回鄉,也算是僥倖。」
越天德眼神里有懷疑:「特赦?這咱們咋都沒聽說過皇上有啥喜事呢?」
越連海瞪了兒子一眼:「回來就是好事,咋就你那麼多問題?快吃你的飯。」
「我這不也是關心老弟嗎——我聽老弟說,在北邊只生了個閨女,沒兒子?」
「只有明霜一女,但有此一女足矣。」
「哎呀,老弟你不能這麼想,這傳宗接代,還得是有個兒子才行啊,不然,你這家產留給誰——」
越連海氣得敲桌子:「老大!」
越天德笑容無賴里又透著幾分討好:「我是為老弟著想,不過倒也是哈,老弟也是奔四十的人了,既然這些年都沒再生出來,恐怕這子嗣上,確實有點艱難……」
女賓一桌上,也都聽到了越天德說話,杜淑容當即臉色便不好看,明霜心中冷笑一聲,倒要聽聽這個堂伯能說些什麼。
越天德的老婆薛氏也在這邊做作的笑:「哎呀,你大哥他說兩句,是為你們好,弟妹可別多心。」
越天德終於說到了正題:「雖然咱們十幾年不見,但這打斷骨頭連著筋是兄弟,你既然有事,當哥哥的不能不幫你——這樣,我這些年,倒是生了他們兄弟三個,不是我自誇,要力氣有力氣,要長相也有長相,都是十里八鄉數得著的好小伙子!」
越天驕何許人也,聽到這裡,便知道他接下來要說什麼,淡淡拒絕:「侄子們自然一表人才,但我的女兒天資絕倫、才貌雙全,也無需羨慕旁的任何人。」
可越天德偏要湊上來:「再好也是女兒,哪能跟兒子比?老弟,只要你一點頭,我隨便哪個過繼給你都成,你有了人養老,家產也有了能託付的人……人……咯,咯……」
他話說到一半,忽然覺得喉嚨里有異物,當下雙手卡著自己脖子,喉嚨里咯咯直響,憋得臉色發青。
桌上眾人大驚,薛氏哭天抹淚,另一桌上他幾個兒子也都跟著跑過去,拍胸撫背一陣折騰。
明霜悄悄放下了在桌下暗指著越天德的那根指頭,若無其事道:「看來,這口業確是不能隨便造,否則誰知報應來得多快呢?」
杜淑容便知是她做的手腳,生怕出事,連連扯她的衣角。
明霜故意不理,等到那邊越天德已經口吐白沫時,她才施施然走過去:
「且讓讓,這個毛病,我倒是能試著治一治,不知各位信不信得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