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如點頭答允了,似是並未將這金丹級別的寶物放在心上。
是了,要探妖王墓,紫微宮也不會托大到只派一個築基上場,段如其人的修為,怕是還要再往上……
全靠抱著對方大腿,這一趟的收穫豐厚,而她連鎮妖釘都未曾用上。
似乎是過於輕鬆了。
當明霜這樣想的時候,便冷不丁聽得頭頂上傳來一串銀鈴般嬌笑:
「嘻嘻嘻嘻~多謝二位,助我脫困。」
她驚而抬頭,正見一團黑漆漆的煙氣撲面而來!
瞬間,她落入了深淵。
這是明霜在那一刻跳出來的念頭。在被黑暗包圍之後,她再也感受不到自己的眼睛、耳朵、手腳……連靈氣運轉,都滯澀無比。
她到底在原地,還是被吞噬進了另一個時空?她是懸浮還是在下落?
連自己的存在,都成了一個疑問。
但明霜的倔強不允許自己屈服於這股黑暗,更何況,這樣的感覺,她並不是完全陌生——明霜隱隱記得,早在她穿越之初,在那時空的裂縫中飄浮的時候,感覺就與現在很是相似。
當初,她穿越過時空的罅隙,來到了現在的世界,那麼此刻,她一定也可以對抗!
散去吧,邪魔外道!
明霜霍然睜眼,她仍站在原地。
幸好,在明霜腦海里划過無數驚悚念頭的這段時間,在外界來說,只是片刻。
她重新被地下石廳中的火光包裹之後,心中第一個念頭就是慶幸,還好,她沒有被什麼未知的東西吞噬。
隨後,明霜看向段如:「小心!」
但是已遲了,段如站在原地,微張著口,瞪大雙眼,而眼與口鼻中全填滿了黑暗的煙氣,他的神情久久不變,保持著微微的驚恐與困惑,就像變成了一座石像。
一位可能是金丹實力的修士,在這黑氣之下,全無還手之力!
那個銀鈴般的聲音響起:「真是奇了,你明明是個小小的開竅期,居然能從我的手中掙扎開……來,我們再試一次。」
明霜轉身欲逃,但剛邁出一步,便又墜入了黑暗之中。
不過這次,她已不像上次般震驚,而是已有餘力以神識向黑暗中刺探,明霜憶起這個一團黑漆漆的形容,是胡十三娘曾向她提起過的,天魔嗎?
天魔,到底是什麼東西?
神識探入黑暗,就像將手伸進和了砂石的膠水裡,黏膩中有絲絲被磨礪的刺痛。
但痛並不要緊,那膠水般的黏著感才讓明霜心驚。
銀鈴般的聲音順著神識被黏住的部分在她意識中響起:「你這小姑娘,身上確實有古怪。」
到底是什麼東西,竟能沾染修士的神識?!
明霜迅速抽離自己的神識,將對方推開——她的意識又回到了現實。
一團漆黑煙氣在她面前聚攏,那個聲音已不再從容:「我勸你,自己老實交代底細,我會讓你死得舒服一點——不要想逃,你是逃不掉的。」
明霜冷斥:「滾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她身上的古怪多了去了,比如洞天——可是明霜現在不想冒險。
剛剛以神識窺探對方,得知這天魔有沾染神識的本領,若是她神魂打開洞天時,這天魔強行跟進去怎麼辦?
洞天中現在有她的親人父老,縱使她死在這裡,他們也會在另一處空間好好地活著。
明霜已下定決心不會躲進洞天裡。
銀鈴般的聲音問:「你懷裡放的是什麼?」
她懷裡的是……羲辰神君親傳弟子令!
明霜精神一振,是這塊令牌保護了她嗎?這就是祖師給她的底牌?
她伸手向懷中探去:「你說的是這個……」
黑影急道:「不許動!」
又是一陣烏雲般黑暗籠罩了她,但明霜的精神抗力一次比一次高,到現在已經駕輕就熟,她全神貫注於自己的雙手,憑著感覺往懷裡去摸令牌。
因為五感的斷絕,她並不知有沒有準確拿到令牌,便一次又一次做著重複的抓取動作,一邊大喊:
「祖師救命!救命!」
那天魔氣急敗壞,也使出全力與她糾纏,散發著惡意與污穢的漆黑再次妄圖侵蝕明霜的身體與意識。
明霜抓緊懷中所有的東西,用神識和肉體一齊呼救:
「救命!」
而她雙手緊抓著的東西,不但有那塊羲辰神君弟子令,還有另外一物:她今日用來作為媒介,使出魔修手段的半塊嬰兒頭骨。
莊弦交給她的信物。
兩樣東西一起放出毫光,似乎在與遙遠的、似曾相識的強大力量取得聯繫,這使得天魔毛骨悚然,它尖叫道:「不——」
但是為時已晚,彼端那光芒中,兩個男子人影同時現身……
一個身著紅衣,半臉面具,桃花眼似笑非笑,正是明霜印象中的莊弦,也是隱藏了身份的魔尊,端商。
另一個一身青衣,木簪挽發,面容俊美,手提銅壺,壺底正不停地流下細細的金色砂礫,落地無痕。
兩人彼此對視了一眼,都略有驚訝。
端商掃了一眼現場的狀況,立刻冷冷道:「離開她。」
天魔尖叫:「是你!是你——你囚我在此數不清的歲月——忘恩負義之徒——」
聲音悽厲有如鬼哭,迴蕩在整個石廳之中,青衣男子聞言,眼神一動,似是想到了什麼。
端商表情一凜,緩緩逼近:「你若敢動她,我包管你還要再受更多的苦楚!」
明霜在那片黑暗中,也聽到了天魔悽厲的叫聲,卻不知發生了什麼,只知是好時機,神識與靈力更加激烈地與對方相抗,終於掙脫——但眩暈感隨即襲來,她昏倒在地。
天魔離開了她,乾脆整個都進入了段如的身體,操縱著他立掌如刀劈向明霜。
青衣男子閃身上前用身體護住明霜,速度之快只留下幾個殘影,只有端商才能看出,他的步法中凝聚了時空之力,有著縮地成寸的本領。
端商「呵」一聲,舉手迎向被天魔控制的段如,將他鎖喉壓在石壁上。
「還不肯出來?」
他手指在段如額上畫了一個符文,魔氣灌注,段如整個人都痛苦得皺縮了起來。
天魔原本清脆動人的聲音變作嘶啞絕望的嚎叫:「放過我——我不想消失——」
它果然離開了段如的身體,段如隨即昏倒,而天魔像一道離弦黑箭射向石廳之外,卻被端商隔空捏住,團成一隻黑球,動彈不得。
「哼!」端商將它捏在手裡,轉身看向抱著明霜的青衣男子。
兩人再度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