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星宿少女

  天龍寺。

  此時日上三竿,陽光正好,眾僧靜坐院內誦經禮佛。

  便在此時,忽然聞到一陣柔和的檀香,跟著一聲若有若無的梵唱遠遠飄來。

  枯榮大師說道:「善哉,善哉!大輪明王駕到。眾僧隨我迎客。」說罷眾人便走了出去。

  過了好一會,只聽得本因方丈道:「明王法駕,請移步這邊牟尼堂。」另一個聲音道:「有勞方丈領路。」

  大輪明王道:「得罪!」舉步進了堂中,向枯榮大師躬身合什,說道:「吐蕃國晚輩鳩摩智,參見前輩大師。有常無常,雙樹枯榮,南北西東,非假非空!」

  卻說世尊釋迦牟尼當年在娑羅雙樹之間入滅,東西南北,各有雙樹,每一面的兩株樹都是一榮一枯,稱之為「四枯四榮」。

  枯榮大師數十年靜參枯禪,還只能修到半枯半榮的境界,無法修到更高一層的「非枯非榮、亦枯亦榮」之境,而今被他一語中的,當下覺得其精深的佛學修為。

  枯榮大師也坦然道:「大輪明王博學精深,果然名不虛傳。明王遠來,老衲未克遠迎。明王慈悲。」

  大輪明王鳩摩智道:「天龍威名,小僧素所欽慕,今日得見莊嚴寶相,大是歡喜。」

  隨即枯榮大師便邀請鳩摩智入座,鳩摩智謝過坐下。

  鳩摩智雙手合什,說起此次來此的緣故。

  昔年,他遇一好友,乃是姑蘇慕容世家的慕容博,此人武功才情皆是人中龍鳳,兩人論武天下,說到了大理段家的六脈神劍,慕容博仰慕不已。

  但是慕容博自己不好意思前來借經,所以他便自告奮勇,應承了下來。

  隨後二人各奔東西,等到他再次去找昔日老友,卻發現老友已經身亡,所以他思慮再三決定前來求經。既是為了化解自己對老友的思念,又能成全老友生前願望。

  說白了一句話:我想要借六脈神劍經,用來祭祀我逝去的故友。

  他的意思本因方丈自然明白,但是家傳絕學怎可輕易授人,便說道:「明王與慕容先生相交一場,即是因緣,緣份既盡,何必強求?慕容先生往生極樂,蓮池禮佛,於人間武學,豈再措意?明王此舉,不嫌蛇足麼?」

  鳩摩智說道:「方丈指點,確為至理。然小僧生性痴頑,殊乏慧根,閉關四十日,始終難斷思念良友之情。

  慕容先生當年論及天下劍法,深信大理天龍寺『六脈神劍』為天下諸劍中第一,恨未得見,引為平生最大憾事。」

  本因道:「敝寺僻處南疆,得蒙慕容先生推愛,實感榮寵。但不知當年慕容先生何不親來求借劍經一觀?」

  鳩摩智長嘆一聲,慘然色變,默然半晌,才道:「慕容先生情知此經是貴寺鎮剎之寶,坦然求觀,定不蒙允。他道大理段氏貴為帝皇,不忘昔年江湖義氣,仁惠愛民,澤被蒼生,他也不便出之於偷盜強取。」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相互試探,相互推諉。

  一個自然是不想外借家傳絕學,免得被人尋了破解之法,失了祖先威名。

  另一人則是求經心切,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鳩摩智眼見手段盡出,就連自導自演的苦情戲也不能勸動天龍寺僧眾,故而當下決定扔出一些乾貨。

  鳩摩智就命人拿出準備好的交換禮物——少林寺七十二絕技的三種指法,分別是拈花指,多羅葉指,無相劫指的秘籍和破解法門。

  隨後他又一一演示,施展這三們絕技,也確實有不凡之處,令眾僧大開眼界,但是眾僧仍舊絲毫沒有交換經書的意思。

  鳩摩智狗急跳牆,就出言威脅道:「六脈神劍經諸位束之高閣,無裨實用,貴寺又何必如此重視,以致傷了天龍寺與大輪寺的和氣,傷了大理國和吐蕃國的邦交?」

  本因臉色微變,森然問道:「明王之言,是不是說:天龍寺若不允交經,大理、吐蕃兩國便要兵戎相見?」

  鳩摩智道:「我吐蕃國主久慕大理國風土人情,早有與貴國國主會獵大理之念,只是小僧心想此舉勢必多傷人命,大違我佛慈悲本懷,數年來一直竭力勸止。」

  本因等自都明白他言中所含威脅之意。

  他是吐蕃國師,吐蕃國自國主而下,人人崇信佛法,便與大理國無異,鳩摩智向得國主信任,是和是戰,多半可憑他一言而決。吐蕃強而大理弱,戰事若起,大局堪憂。

  倘若為了一部經書而致兩國生靈塗炭,委實頗不值得,但他這般一出言威嚇,天龍寺便將鎮寺之寶雙手奉上,這又成何體統?

  就在這時,突然傳開一陣踢踢踏踏的馬蹄聲,並伴隨著一陣清脆悅耳的鈴聲。

  尚未見人影,卻在耳邊聽人說道:「大師言重了,大師想要看六脈神劍經尋我便是,何苦來著寺廟裡找幾個老和尚的麻煩。」

  鳩摩智面色微變,心道來人好精深的內力,這千里傳音的功力深不可測。

  眾僧聽聞此言則相視一笑,靜靜等待著,又對鳩摩智說道:「明王慈悲,既然明王執意借經書,倒不如還請明王先領教了六脈神劍劍法再說。」

  鳩摩智故作高深,淡然說道:「合該如是。」

  不一會兒,就看到一架白色馬車,車角掛著一串風鈴,一冷峻的黑衣青年趕車護駕而來。

  車簾被一陣風捲起,還沒看清楚車內人的樣子,鳩摩智就聽到自己耳邊傳來的說話聲。

  「來遲一步,還望見諒。」

  鳩摩智下意識回頭一看,只見一白衣飄飄的公子,正微笑著站在自己身旁,好似已經來到很久,只是沒人看到他一樣。

  不覺間,他的後背已經被汗水侵濕,只心想著這人若是剛剛給自己一掌,怕現在就要去見佛祖了。

  他連忙壓下心中震驚,穩住心神問道:「這位施主客氣了,不知施主是?」

  敖丙沒有回他,反而對眾僧一禮笑著說道:「俗務纏身,遲來一步,各位老和尚不要見怪。」

  眾僧聽得他這嬉皮笑臉的話,都是哭笑不已。

  「明王,這位是我段家俗家弟子段譽,也是他煉成了這失傳百年的六脈神劍,明王請便。」

  本因方丈解釋一番,就繼續打坐去了。

  眾僧眼觀鼻,鼻觀心,等待著敖丙的處理。

  敖丙轉身對鳩摩智說道:「大師安好,大師欲借經否?」

  鳩摩智咬咬牙,雙手合什誠懇地說道:「還望施主成全。」

  敖丙說道:「大師要借經書乃是應故友之意,如何不讓人佩服,這經書自然可以借給大師。」

  本參聽聞正要說話,枯榮大師搖了搖頭,他便作罷繼續聽著。

  鳩摩智大喜,只道是峰迴路轉,柳暗花明。

  「那多謝~」他還沒謝完,卻聽敖丙說道:「大師先不忙著謝我,實則我也有一事相求,還請大師務必成全。」

  鳩摩智心道原來在這裡等我,我且先聽聽再說。

  「施主請講,小僧洗耳恭聽。」

  敖丙一時臉上湧起悲傷的色彩,他說道:「大師,實不相瞞。我家中有一長輩天不假年,時日無多,只是他還有兩個心愿未能實現,所以在下想請大師助我。此事也非大師不可,若是大師成全,我便將經書借給大師以全大師思念故友之意。」

  鳩摩智卻心道這其中必定有詐,想必是極難的事情,不過若能得到經書,且先忽悠他一二。

  「施主不知是什麼難事,難道以大理一國之力都難以完成,那小僧怕也是有心無力。」

  「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只是為了兩本經書罷了。」

  「不知是什麼經書,竟然讓這前輩如此難捨難忘?」

  「昔年,我和我家大人論及天下神奇武學,說道西藏密宗里至高無上的護法神功——龍象般若功。據說此神功共分十三層,專修肉身,練就一身金剛神力,強悍凶勁,每一層就有一龍一象之力。

  第一層功夫十分淺易,縱是下愚之人,只要得到傳授,一二年中即能練就。第二層比第一層加深一倍,需時三四年。如此成倍遞增,越往後越難進展。

  這功夫循序漸進,本來絕無不能練成之理。若有人得享千歲高齡,最終必臻第十三層境界擁有十三龍十三象之力。

  只是人壽有限,密宗中的高僧修士欲在天年終了之前練到第七層、第八層,便非得躁進不可,這一來,往往陷入了欲速不達的大危境。練到十層後具有十龍十象的巨力,每一招都重有千斤之力,威力無比,實是天下絕頂之武學。」

  眾僧還未曾聽聞天下竟有這等神功,又聽敖丙說的仔細,還在尋思著到底是聽誰說的。

  鳩摩智聽聞卻是面色大變,強壓著驚慌問道:「施主這是我密宗絕學,不知是聽誰所言?」

  敖丙卻是悲痛地搖搖頭,說道:「我立下重誓要為他保密,請恕我不能相告。」但他的目光卻不時看向枯榮大師。

  這會兒眾人也差不多明白了,又見他說的情真意切,所以皆忍不住嘆息一聲,開始誦念佛經。

  「若大師能滿足我這前輩的心愿,取來龍象神功讓他老人家一觀,想必他也能含笑九泉了。」

  枯榮大師面色平靜,實則心中氣罵不止,直說敖丙大逆不道,不當為人子。

  鳩摩智臉色抽搐一下,感覺到了熟悉的意味。

  隨後,敖丙又以同樣的話數說出了另一本經書——慕容世家,斗轉星移。

  鳩摩智這會兒已經知道人家這是借力打力,讓他知難而退。

  今日又有這段譽在場,想要奪取經書已經是不可能的事了,所以他便心生退意。

  可惜來的容易,去就麻煩了,敖丙已然不會就這麼便宜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