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不斷廝殺,季布等人發現他們身邊的人越來越少,憑藉一時血勇,他們勉強攔住了秦軍,但經過這麼一段時間,局勢瞬間逆轉,每一刻,都有很多楚兵倒下。
「龍且,快走!再不走,來不及了!」季布大喊道。
「少主,我帶你走!」龍且丟下手中長劍,將少羽背起來。在少羽體內,一根金針正順著氣血不斷遊走,無比痛苦。
「想走?我看你們還是留下吧!」突然,一道聲音響徹當場。
數百穿著黑色皮甲的軍士圍在廣場四周,不知何時,所有的秦軍已經退走。
只留下十幾個殘餘老兵,和龍且三人。
「小龍,你們不該來的。」豆大的汗珠自少羽額頭滴落,他強忍著痛楚說道。
「你是項氏一族的少主,是楚國的未來,我們怎麼能棄你而不顧。」龍且咬牙回道。
「怎麼辦?」面對包圍,英布眼神微微一眯,沉聲問道。
「怎麼辦?殺出去!」
「殺!」三人揮舞著從秦軍那裡搶來的長戈,沖了過去,殘餘的楚軍一個照面就被秒掉。影密衛出手了!
「今天,可是釣上了幾條大魚。」陳平微微一笑,就準備下令收網。
然而就在此時,場中一陣迷霧升起,置身於迷霧中的所有人都看不到周圍的場景。在這一刻,他們失去了聽覺,觸覺,味覺,嗅覺。
「射!」雖然失去了獵物的位置,但陳平還是記得他們的所在。
鋪天蓋地般的箭雨籠蓋前方,雖然有迷霧,但那些人沒那麼容易跑掉。
伴隨著箭矢入肉的聲響,悶哼聲不斷響起。直到射完了所有的箭矢,影密衛才停下。
這時,迷霧也漸漸散去,擺在眾人眼前的,是三道人影,他們身上插滿了箭矢,密密麻麻,就像刺蝟一樣。
他們至死,都站著,排成一片,擋在前方。
而場中,剩下的,也只有三人,被他們保護著的少羽,已經不在這裡。
城外的樹林當中,少羽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我這是死了嗎?」
「小傢伙,我和你的緣分到此為止,剩下的,就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一道縹緲孤高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餘音寥寥。
「我被人救了?」少羽臉上先是露出了驚喜之色,隨後便爬滿了恨意,一張稚嫩的臉仿佛被扭曲了一樣,無比猙獰。
「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活下來,為什麼?」少年腦海里閃過一道道場景,那些楚人兄弟,正是為了救他,而慷慨赴死。
在他不遠處,一道幽深的眸子看著他,閃過一絲不明之色。隨即,微不可查的腳步聲不斷遠去,陰翳的樹林當中,隱隱可見一個「鬼」字。
······
桑海城外,墨家的藏身之處正發生了一件大事。
一頭白髮,臉上溝壑縱橫,寫滿了滄桑的班老頭看著身旁虛弱無力的盜跖,搖搖頭。
在他面前,是數十個墨家弟子和高漸離,大鐵錘,他們看著班大師,臉上滿是哀求。
「班大師,你真的要走麼?」高漸離蹙著眉頭,神色不虞。
「唉,是時候走了,現在老頭子我已經快七十了,就快走不動了。這些年,跟著巨子東奔西跑,現在也不中用了。」
「留在這裡,也是個拖累,不如找個地方,將墨家的機關術傳承下去。」班大師看著眾人再度搖頭,態度十分堅定。
「小高,墨家的未來就交給你們了。我這個賊骨頭,就不陪你們玩了。天下之大,我也想到處走走。」盜跖臉上仍是掛著玩世不恭的笑意。
「可你們現在······」大鐵錘摸了摸腦袋瓮聲瓮氣的說道。
「怎麼,現在就算是我武功廢了,也不是你能小看的。」盜跖佯裝發怒,惡狠狠的瞪著大鐵錘。
「就這樣吧,我老了,就不陪你們這群年輕人拼了,反秦大業就要靠你們了,這麼多年,我也是該回家一趟了。」說著,班大師眼中浮現出一片村莊,那裡村人往來,一片祥和。
逍遙子見高漸離還想再勸,沖他搖搖頭。
「班大師,既然你意已決,我們就不再勸了。回鄉之路,一路順風。」高漸離沉默片刻,開口道。
「行了,別摸蹭了,咱們趕緊走吧,晚了,就趕不上馬車了。」盜跖扯著嗓子叫了一句,便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但在眾人眼裡,這是何等的悲哀,堂堂盜王,趕路何事需要馬車?
班大師笑了笑,朝著眾人抬抬手,便跟著盜跖離開了。
墨家,終究是走到了現在。
盜跖已廢,巨子被抓,蓋聶消失不見,昔日聲名卓著,勢力遍布七國的墨家,只剩下高漸離,大鐵錘兩位高手。
弟子也只剩下幾十位,現在整個墨家,大貓小貓,兩三隻。
未來的路,究竟在何方?
這一刻,剩下的所有人陷入了沉思。
······
咸陽當中,剛剛舉行了春祭大典。
現在,咸陽城便是人聲鼎沸,交錯複雜。
東巡,即將開啟。
華陽宮內,李玄常端坐上位,正拿著硃筆,批閱奏章。
幾個月的監國,處理政事,讓他身上浸染了一種不怒自威的氣勢,單單就是坐在那裡,就仿佛讓人感覺到他是此地的唯一中心。
沒有人能夠忽視他的存在,這位帝國的長公子,煌煌帝位正在向他靠攏。即使嬴政沒有立他為太子,但現在已經是水到渠成了。
整個咸陽,無不稱讚公子扶蘇的賢明。比之嬴政愈發嚴厲狠辣的處理手段,他的手段更加溫和,春風化雨,在不經意間就解決了問題。
現在的他,已經掌握了整個朝堂。
嬴政,早就已經不上朝了。
他正在修身養性,調養身體。即使有無數人陪侍,東巡也是一件耗費心神的事。若不好好休養,說不得沒走到東郡,嬴政就死了。
當然,幾個月的休養生息也並不是沒有效果,比起年前嬴政的蒼老病態,現在的他好像年輕了很多,眼神更加銳利,仿佛能看透人心,腰也挺得更直,就像是煥發了第二春一樣。
整個人散發著威嚴的氣勢,越來越讓心膽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