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四章 天下皆知

  這樣一來,商紂王的許多罪名就站不住腳了,而且,他們所推崇讚賞的微子啟則從一個深明大義的仁人義士,變成了通敵叛國的小人。

  當然,挖出的商紂王史料自然不止這些,但有了這些,便已足夠。

  大殿之上,李玄常不斷翻閱著董載呈上的文獻,眼中流露出幾分驚訝之色。他確實想找一些黑歷史出來,但他沒想到,這歷史真的是讓他吃了好大一個瓜。

  說真的,他雖然想針對一下儒家,但沒想到,儒家所樹立那麼多「光正偉岸」的高大形象,到頭來,卻是一個個破滅。

  一旦這些史料公布於天下,儒家立刻就會陷入四分五裂當中。

  他們推崇的仁德君王,變成了爭權奪位的小人。他們讚賞的商朝賢臣,卻是一個篡權奪位的亂臣賊子。

  聖君的禪讓在儒家倫理道德治國體系中的作用十分重要,它是以禮以仁治國的典範,然而,這個典範卻被無情的史書所擊碎。

  在證實了這一點之後,參與編篡史書的儒家之人當場崩潰。這些東西,對儒家思想帶來的衝擊是巨大的。

  幾乎所有的儒家弟子都信奉孔子與孟子,將他們的話視為教條。但現在,他們發現,原來自己的祖師所信奉以及推崇的人居然是錯的,這將是一個多麼巨大的打擊?

  原來,被他們視為完人的祖師也會錯?

  現在的諸子百家,只是因為一個相同的理念而走到一起。當他們發現這個理念是錯誤的時候,一切都將土崩瓦解。

  孔子在編篡《春秋》的時候自然夾雜了許多私貨,其中以「一字含褒貶」的春秋筆法最為噁心,因為他可以多樣解讀。

  比起董狐和齊國太史這些真正的史家,寫史書不過是用來論述他的思想罷了。

  一旦這些史書問世,《春秋》恐怕真的要被掃進垃圾堆了。

  現在的儒家子弟還不像後世那麼厚臉皮,敢不認帳。後世的儒家子弟,即使把真正的正史拿出來,他們也會認為這是錯的。

  所謂至聖先師,孔子的話就是真理。

  現如今是百家爭鳴,是道爭。

  如果不發生變革,他們的下場可以預料得到,有些東西自然會在逐漸消逝。

  沉吟半晌之後,李玄常就命人將這些公布出去? 當然用的是董載的名義? 他是董狐的後人,正兒八經的史家之人。

  這些事? 他最有發言權。

  一旦這些東西被公之於眾? 儒家定然不會罷休。到時候,和儒家打口水仗的? 就是他了。

  幾天後,這些東西先是從書署中流傳? 隨後擴散到整個咸陽乃至於關中之地。緊接著? 朝廷直接將這些史冊刊印,發售。在紙張問世之後,公輸家族也搗鼓出不少東西。

  他們弄出了雕版印刷,嬴政還專門為此嘉獎他們。

  一時間? 整個咸陽都轟動了。

  市面上的書籍一出現就被售賣一空? 人們紛紛傳抄相應。

  要是其他的事也就罷了,但如此轟動史冊的事情,還是第一次。因為按照這些史料,很多書籍都有誤寫。

  不止是儒家典籍,雜家的《呂氏春秋》? 乃至於諸子百家都有所疏漏。

  歷史的誤解,使得先賢著作出現了疏漏。篡改歷史? 誤導了後人。

  諸子百家有的將之視為毒藥,有的將之視為良方。但受到最大打擊的? 還是儒家。

  向來平靜的桑海城內,此時正處於暗流洶湧當中。

  往日裡? 傳出陣陣讀書聲的小聖賢莊陷入了一片混亂。

  大殿之上? 伏念跪坐上位? 本來祥和的臉色也變得陰沉無比。

  在他的下首,十幾位儒家的宿老爭論不休。原因,還是那些史籍。

  雖然他們都自稱是孔子思想的繼承者,但親兄弟尚有爭論,何況這偌大的儒家。

  小聖賢莊雖然有天下儒宗之名,但私下裡儒家內部仍舊是誰也不服誰。現在,他們都上門了。

  一旦他處理不好,小聖賢莊或將成為天下人的笑柄。

  這樣的事,他自然抗不下來。但好在,小聖賢莊內,還有一位老古董,荀子。荀子曾經是齊國稷下學宮的祭酒,無論是學問還是資歷,在儒家內都是首屈一指的。

  在他的調節下,有的準備親上咸陽爭辯,也有的準備閉門謝客,重新編篡儒家典籍。荀子雖然是儒家之人,但他卻不限於儒家思想。

  此次史冊帶來的紛亂,正好給了他重新修訂儒家典籍的理由。

  他雖然自稱是孔子的繼承人,但對於儒家的那些繁重的禮節卻渾不在意。在他所想之中,周禮已經腐朽,孔子所嚮往的那個時代早已死去。

  禮法並存,互為表里才是當下儒家真正的使命。

  那些被他駁斥,讓其前往咸陽的儒家之人,他並不看好。

  書閣之內,伏念跪坐案前,紙張嘩嘩作響,顯示其人內心的不平靜。

  這幾天,他將孔子以及孟子的著作都翻爛了,試圖從裡面找到反駁的觀點。但很可惜,他失敗了。

  其實,在內心裡,他對新史冊的出現是頗為認同的。在他看來,上古時代的禪讓,具有極大的漏洞,那時候的部落居民,生存遭到威脅。

  所謂的美德並不能使民眾依附,能者為先才是真正的事實。

  但另一方面,儒家因此受到衝擊,已經埋下了分裂的種子。

  所以,此時的伏念,內心是極度糾結的,剛剛執掌小聖賢莊不久,就遇到這樣的事,實在是禍福難料。

  「師兄。」一聲輕喝,將他從迷亂的思緒中驚醒,原來是張良。

  「子房,你來了。」伏念面色一滯,隨和的說道。

  「近日,大秦可真是風起雲湧,波雲詭譎啊。」張良俊逸得臉上露出一抹笑意,似是意有所指。

  「子房,慎言。帝國編篡史書,乃是澤被蒼生的大事,歷史總是發人深省,你我應該慶幸才是。」聽到他的話,伏念面色一肅,沉聲道。

  比起二師弟顏路的無爭無心,這位三師弟從來都是心思深沉,不拘禮數。為此,他也駁斥過多次,但毫無用處。

  「難道這就是師兄的真實想法?」張良笑意收斂,眼中閃爍著深邃的光芒。

  「住口!子貢曰「君子之過也,如日月之食焉。過也,人皆見之;更也,人皆仰之。」《左傳》也曾言:人非聖賢,孰能無過!過而能改,善莫大焉。明知道這是錯的,何必堅持錯誤的理念。」

  「就算是祖師孔子,不也曾犯過錯誤?子房,你要慎重。」伏念站起身,冷聲喝道。

  有些話,他不能明說,但他相信,張良是聰明人,應該明白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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