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的地理環境跟中原五國完全不同,正面有淮水和江水兩道天險,東南有震澤為屏障,西南有雲夢澤為屏障,後面有五嶺,若是收縮防線固守,大秦的鐵騎就得止步於水澤。
但李信的大軍在楚北肆虐,一個月來,已經連下二十餘城。但他只負責打,不負責防守,一應的城池均由昌平君安排人手。
江東之地,是項氏一族的封地,這裡的百姓,勇武過人,是項氏親兵的主要成員。在楚國,項氏一族,威望極高,尤其是在軍隊上,整個楚國,也只有項氏一族才有此威望統領全軍。
余者三族,雖然大軍在握,朝堂上根深蒂固,但終究是冢中枯骨,窩裡鬥罷了。三族有著共同的默契,壓制項氏一族。
現任楚王更是與項燕聯繫密切,若再讓項燕成事,他們三族何以立足於楚國?
但面對強秦,他們只能合作。
正在李信大破楚軍,在淮北肆虐之時,一支四十萬的大軍正從南陽開拔,領軍者正是王翦,蒙武。
雖然有四十萬大軍,但他們出征卻是毫無聲息,化整為零,防的是誰,自然是不言而喻。
夜幕之下的郢陳更顯幽深,楚國多山川水林,即使是重城之地,亦是倚山北林。
昌平君立在城樓之上,目光灼灼,「李信現在如何?」
「啟稟君上,李信率領二十萬人馬,連下淮北二十城,正在向淮陰靠近。」
「真是不知所謂,楚軍是那麼容易對付的?現在他攻下的城池越多,那就代表扣在他身上的繩索越來越緊。二十萬大軍,一旦陷入泥潭,就算是騎兵,你也休想逃脫。項燕不愧是楚國武安君,深得避實就虛之法。」昌平君撫著鬍鬚,輕笑道。
整個郢陳已經被昌平君經營的如同鐵通一般,無數農家子弟隱藏在城內。只要他一聲令下,從郢陳到魏國邊鎮的後路都會被封鎖,李信攻下的每一座城池,都有他的人。
而他去往的淮陰,正是項燕想要決戰的地方。這小子太過膨脹,居然想用騎兵決戰,真是上天佑楚。
「君上,夫人快要臨盆了。」正當他沉思之時,侍衛走近,輕聲道。
「這幾日,李信大軍的一舉一動都要匯報,不得有誤。」丟下一句話,他便拂袖離去。
後院內,一個眉清目秀的少女站在門外,臻首望著屋內,小臉上滿是焦急之色,。
聽到腳步聲,她一回頭,焦急的神態便不復存在,「父親。」
「漣兒。」昌平君摸了摸少女的頭,臉上滿是寵溺之色。
「放心,你母親會沒事的。」看著少女眼中的濡慕景仰,他心中反倒平靜下來。這些日子,他在外奔波操勞,已經很久沒有和家人團聚了。
當初秘密把她們送到此處,也正是為了準備現在的事。他雖然心狠手辣,但對於自己的家人,卻總有一份柔軟。
不知過了多久,嬰兒的啼哭聲傳出。饒是昌平君再淡定,心神也為之一顫。
「夫人,辛苦了。」昌平君看著愛妻,柔聲道。
「夫君,對不起,我還是沒能·······」床上的女人臉色極其蒼白,帶著幾分愧疚。
「命該如此,不怪你。」看著床邊的嬰兒,他內心輕輕嘆了一口氣。這次,仍舊是一個女兒,而且剛剛他檢查過,先天不全,體質羸弱。
這意味著,他昌平君,或許要絕後了。他已經年過半百,這次原本以為會有子嗣,沒想到還是一個女兒。
這也許是上天對他的懲罰吧,當初自己葬送十萬秦軍,所以,自己絕後了。
他搖搖頭,將內心的思緒散去。把目光轉向身邊的嬰兒,「來人,傳令下去,讓朱家來一趟。」
雖然身邊不缺乏江湖好手,但精通醫術的,卻沒有多少。
地澤萬物,神農不死。農家的醫術也是江湖一絕,神農堂堂主朱家擅長三心二意點穴手,他也是自己暗中支持的農家堂主。
請他來,自己放心。想到這裡,他再次嘆了口氣,若不是扶蘇把醫家請到了咸陽,這次根本不需要那麼麻煩。
「漣衣,好好照顧你母親。」
「是,父親。」
半個月之後,楚國上下總算是做好了準備。
全軍共計四十萬大軍,陳兵淮陰。
項燕擂鼓聚將,以屈氏的族人為全軍副將,以昭氏大將當軍師,大兒子項梁為前軍主將,項伯為後軍主將,中軍主力由自己統領。
這樣做的目的就是平衡氏族在軍中的勢力,反正前軍和中軍後軍在自己父子三人手中,這是楚軍真正的主力,而昭景屈三將統領的卻是氏族私兵,眾人皆大歡喜,爭端從此消失。
他就在淮陰一代布防,一直按兵不動。
各個要道已經派重兵把守,一旦李信突襲,他們能儘快支援。
在這半個月裡,王翦和蒙武所率領的軍隊已經就位。黑冰台和影密衛已經全部就緒,一旦昌平君發起叛亂,他們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完成斬首行動。
這一切,之所以花費這麼長時間,就是為了掩蓋昌平君的耳目。農家,已經被滲透的極其厲害,不僅有羅網,更有影密衛在其內。
當初農家的陳勝侮辱其嫂,誤殺兄弟,被逐出農家,雖然僥倖逃脫,在短短兩年內犯下了大案。
田光雖然有所察覺,但因為昌平君,他選擇了視而不見。這一次,一旦功成,即使有暗探,那又如何?
這一次,田光將帶領屬於自己的農家勢力,作最後一搏。
「君上,項將軍求見。」
「請他進來。」
「昌平君,咸陽一別,久違了。」一見面,項燕就行了一禮,在楚地,昌平君就不再是大秦丞相,而是楚國王室之人。
無論是其身份,還是其智慧、謀算,都值得讓他尊敬。
也正是因為昌平君計劃好了,他才敢直接上門。
「這一次,我要讓這二十萬秦軍都留在這裡,楚國積弱已久,先生可願與我一同振興楚國?」房間內,昌平君面色深沉,長嘆道。
正是因為了解,所以昌平君才敢直接邀請,現在的項燕,是統領四十萬大軍的上將軍。而他,是楚國王室,算算輩分,也是現任楚王的叔叔。
這一次,如果能把秦軍二十萬大軍留下,他就敢直接繼任楚王,與秦國爭鋒。但這最重要的,便是項燕的支持。
「哈哈,早該如此。」現在的項燕一掃之前的頹廢之態,只有擁有士兵的將軍,才算是完整的將軍。
「那些蠢貨,秦軍都打到家門口了,還在為那些蠅頭小利爭論不休。這偌大的楚國,唯有你能讓本將軍高看一眼。」項燕一口喝下杯中的酒,眼中閃過一絲不屑。
朝堂上的爭論早已讓他疲憊,他寧願戰場廝殺,也不願意與那些蠢夫爭論。現任楚王,雖然是靠著他的支持上位,但項燕並不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