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內,鄭國、李斯、尉繚、王綰、公子扶蘇、王翦等一乾重臣齊聚於此。
殿上擺著一副巨大的地圖,這正是魏國地圖。
嬴政目光掃過眾人,靜等片刻,眼見眾人觀看完畢,幾乎都是一臉鄭重,這才道:「大梁富庶天下第一,聚集天下大半的財富。既然決定了水攻,就拿出一個章程。如何水攻,何事作戰,現在精通水事的鄭國就在這裡,你們可以仔細商討。」
王綰身為丞相,又是儒家門人,當即開口道:「以水攻城,此事以往未曾見過,若是真的可行,大王也得三思。大梁位於平原之地,如果掘開黃河水淹大梁,恐怕造成黎民死傷無數。如果真的水淹大梁,秦國就是得到魏國,也會損失慘重,而且,也會讓天下人寒心。」
王綰的話雖然說的並不通透,但眾人全聽明白了,水淹大梁,秦國恐怕得不到一個完整的都城,而且也會讓天下黎民認識到大秦的殘暴。大秦攻伐六國,雖然征戰滅國,但那都是沙場廝殺。而水淹大梁,不論是城內的百姓還是兵將,都要受到牽連。
水攻可以,但必須減少損失,就算攻滅魏國卻又浮屍千里,這也不是大家想得到的結局。
尉聊身為兵家,看了一眼王綰:「老臣之見,現在說的是戰事,當年的魏國富庶,建造城池不遺餘力,大梁城牆高十三丈,牆厚十丈,裡面使用夯土,外面包裹條子石,就是用投石車和強弩,連坑都砸不出來,只怕使用幾十萬大軍三五年也不見得能夠攻打下來。
這也是大家另闢蹊徑的原因,如果水攻可行,一戰就可以拿下魏國。但是讓人擔心的是,黃河堤壩何等的寬厚,想要掘堤需要多少人工,如果再有大風大雨耽擱時日,恐怕也得一年時間!」
嬴政點點頭,看向鄭國:「當年魏國修建鴻溝,也出動了不少水工。」
隨後,一個內侍捧著一卷羊皮地圖走了過來,小心翼翼的鋪展在地板上。鄭國指著地圖道:「黃河和大梁擦肩而過,直線最近的地方只有十里,而當年修建的鴻溝,就是在這個地方為起點,蜿蜒而下,就像是大梁的護城河。
所以,想要水戰,出水口不在黃河,而在鴻溝。但是黃河水攜帶大量泥沙,現在鴻溝只有半渠水,想要水戰,必定先要給鴻溝清淤,才可成行。這也就是信陵君所說的榮口決水。」
尉繚看著水圖,目光閃爍不定,沉吟半響道:「不知道鴻溝全長多少,秦軍在大梁城下清理鴻溝,魏國的二十萬大軍肯定不會答應。」
黑冰台監視六國,已經查清了魏國兵將幾何,知己知彼,方能百戰不殆。
「自從大秦占領了韓國,大梁面向南陽的幾座小城池,只有黎民百姓居住,並沒有軍隊把守,魏國將全國軍隊龜縮在大梁堅城之中。所以,諸位不必擔心給魏國的百姓帶來太多傷亡。就算是水淹大梁,也只是震懾和威逼。
只要他們不抱著必死的念頭,與魏國共存亡,其實這場大戰反而死不了多少人。」李斯眼裡露出沉思之色。
此話一出,王綰和殿內重臣頓時鬆了一口氣。誰也不願意造成太多殺戮。尤其是當初定下秦軍不得屠戮平民的軍令之後。無論是韓國、趙國、還是燕國,都沒有掀起太多的動亂。
就算是國家滅亡,他們照樣過著自己的日子。想到這裡,李斯他們再度把目光轉向了李玄常,此時,他們才想起這位的高瞻遠矚。
「魏國現在還保留這魏武卒的建制,戰鬥力不可小看。」
王賁聞言,哈哈大笑:「大梁城高糧多,黃金火騎兵不擅長攻堅之戰。如果魏武卒敢出城一戰,百戰穿甲兵就可以與之一戰,到時候孰強孰弱,便可一較高下。但毫無疑問,魏武卒無法擾亂鴻溝的清淤,除了魏武卒,其餘魏國軍隊也承受不起大秦的衝鋒。
尉聊大笑:「不錯,魏武卒出戰,百戰穿甲兵可以正面較量。魏武卒不出戰,那就清理鴻溝,水淹大梁。」
百戰穿甲兵是王翦一手帶出來的精銳部隊,攻城拔寨無往不利,人人帶著精弓強弩,與魏武卒的建制十分相似。
「這樣說來,如果真的水戰,還可以趁機修復鴻溝。」王綰笑道。
鄭國指著地圖:「不錯,大梁富庶,商賈流通。但除此之外,其土地肥沃,良田千里。但現在鴻溝之水,並不足以灌溉兩岸的良田,如果清淤鴻溝,將來大秦得到大梁,便相當於又得了一塊關中之地。」
「但魏國的百姓卻是要流離失所了。」馮去疾輕聲一嘆。
此時,嬴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沉聲道:「七國戰亂遺禍千年,春秋五霸亂世沉淪,但是卻讓天下更亂,民生悽苦。想要讓天下沒有戰爭,沒有干戈,唯一的辦法就是以兵止兵,只有讓天下一統,才能開始休養生息,讓天下黎民過上好日子。而戰爭拖延的時間越久,給天下造成的災難也更大,暫時的仁慈,就是永遠的兇殘。」
王賁高聲道:「大王言之有理,乃是謀國之策。大梁城高堅固,如果用幾年時間攻打大梁,先不說給大秦帶來多少負擔,就是大梁附近還能有多少黎民存活下來。
現在楚國兩王子爭位,如果出國選出一個楚王,會不會出兵救援魏國,楚國和齊國一旦出兵,不要說十萬大軍,就是二十萬,三十萬,想要拿下大梁也絕非易事。到時候就不是大秦滅亡魏國之戰,而是三國圍攻大秦之戰。
這場戰役打下來,就是大秦勝利,也會元氣大傷,反而讓楚國和齊國有了戒備之心,一旦結成聯盟,再想統一中原腹地,就不是這麼簡單了。所以,兵貴神速,臣願意出兵攻打魏國,還望大王恩准。」
此話一出,殿內的氣氛頓時微妙起來。王賁是王翦的兒子,而王翦已經滅了燕趙兩國,如今若是他的兒子再滅魏國,那王氏一族,由父及子真的是戰功滔天,有些功高震主的嫌疑了。
而王翦自始至終,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一直都在閉目養神,即使王賁請戰,他也沒有半分動作。
但嬴政卻沒有因為王賁是王翦的兒子而遲疑,當即下令讓他領兵二十萬,攻打魏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