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丞相為我指點迷津。」明知道眼前之人要挾,但他還是不得不感謝。
一家人,連同他的生死盡數掌握在別人手上,他又能如何。
想到這裡,他心裡升起一絲明悟,難道當年昌平君在秦王面前救下他時,就已經開始謀劃了?於是,他心底里對昌平君的忌憚更深了。
面對樊於期警覺的眼神,昌平君恍若不覺,沉聲道:「燕國遠離秦國,中間有趙國阻攔,你不必憂慮。而且,只要你去了,自然會有人接應。你的獨子,本相自會派人照料。」此舉,即是給他指了條明路,也是把他逼到了絕路。
「我定不會辜負丞相囑託。」
······
待樊於期走後,昌平君獨坐閣台,酒樽之內,清香四溢的酒水不斷搖晃,激起道道漣漪。
「一介武夫,難成氣候。嬴政,你想要一戰功成,本君偏不允許,且看來日吾之手段。」說完,美酒入喉,空留酒香殘餘。
咸陽宮內,燈火通明。
已是深夜,而嬴政並未入睡,而是在寢宮中批閱奏章。
白底黑字的奏章堆滿御案,嬴政看著這些奏章,眼中不由得露出一絲疲憊之意。
他終究是人,不是鐵打的。
在他寢宮內部,有一處沙盤,這裡是一幅粗略詳盡的地圖,上面表明了六國主要城鎮和駐防之地。
雖然在戰時,這份地圖未必有用,但在平時,還是可以用來參考地勢的。
「啟稟陛下,丞相大人剛剛呈上一份奏章。」一襲赤色宮裝,帶著高冠的太監低垂著眼,恭敬的說道。
「念。」嬴政正在查看地圖,頭也不抬的說道。
「啟稟大王,微臣思慮再三,恍覺公子言之有理。樊於期久不掌兵,冒然領軍,恐有負王上重託。懇請陛下收回成命,另選他人。」
昌平君老謀深算,豈會輕易涉及此事。呈上奏摺,只不過是希望以後受到的罪責會輕一些罷了。
念完,太監就站在一旁,不敢多言。
不知過了多久,嬴政好像看完了地圖,才問道:「昌平君想要孤收回成命?真是妄言,朝令夕改,有違秦律。現在諸位大將都已回守大營,怎可妄動。他,真是糊塗了。」
輕輕一語,卻讓候在一旁的太監為之一寒。
大王難道對昌平君不滿?
「趙高,羅網準備的如何了?」悠悠一語,讓趙高收回了心思。
只見他恭敬的彎下身子,沉聲道:「啟稟陛下,羅網已經再度滲透入六國,各地殺手隨時準備待命。」
你很難想像,眼前這個瘦弱,看上去略帶陰森的的太監竟然是羅網之主,趙高。
羅網一個橫跨六國的神秘組織,吸收七國死囚,亡命劍客為其所用,在七國的陰影處編織著一張無形的巨網。
是大秦的兇器,也是嬴政的兇器。
此時的趙高,剛接手羅網沒多久,自然不能完全掌握羅網組織。
「不夠,孤要掌握六國朝堂的一舉一動,無論付出多大代價,羅網必須要做到這一點。如果你做不到,那就換人吧。」嬴政淡淡的看了他一眼,繼續去批閱奏章。
聞言,趙高立馬跪下身子,高聲道:「奴才定不負大王所託。」
······
咸陽城外,晴空萬里,今天,是大軍出征的日子。
咸陽城內,無數士兵緩緩踏步,整齊劃一的腳步聲仿佛踏在眾人心頭。現在的大秦還沒有以後那麼奢侈,給每個士兵都配備了黑色面罩。
一張張樸實無華的臉蛋,青澀、喜悅、激動種種不一。但唯獨沒有畏懼,老秦人好戰,從不避戰。即便是戰死沙場,馬革裹屍,那也是無上榮耀。
在街道兩側,是普通百姓,那是無數擔憂,期待的臉。
看到這一幕,李玄常關上了門窗,沉下心來,他不忍心再看下去了。
這十萬精兵帶著建功立業奮勇殺敵的心思和一腔熱忱,但他們不會想到,這一次,是十死無生的死局。
同時,李玄常在心中也暗暗下定心思,以後,絕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生。尤其是日後攻打楚國,昌平君不會再有機會。
想到那個躲在陰影里,如同老狐狸一樣的瘦弱老者,李玄常心中就迸發出掩飾不住的殺意。
此戰過後,昌平君不會再像以前一樣,執掌大權。葬送十萬大軍,他總要付出點什麼。
數不盡的黑甲士兵,聚集在校場上。他們有的來自咸陽城內大營,有的來自藍田大營,有的來自咸陽禁衛軍。
但無一例外的是,他們都是大秦士兵中的精銳。
高台之上,嬴政一襲黑色玄服,腰懸長劍,正在祭天禱告。
國之大事,唯祀唯戎。
等到一切就緒,嬴政來到台前,高聲喝道:「大秦萬勝!」
一聲大喝,下面無數士兵盡數附和。頓時聲震雲霄,穿雲裂石,遠在幾十里外都聽得分明。
「樊於期上前聽令!」
「末將在!」一個身著黑甲的魁梧將軍上前喝道。
「此次攻趙,由你執掌大軍,切勿讓孤失望。」嬴政看著下面的樊於期,沉聲道。
「定不負大王重託。」雖然早已和昌平君謀劃好了,但面對嬴政,他心裡仍舊忐忑。尤其是接觸到那猶如實質般的的目光,內心更不平靜了。
與此同時,嬴政命人將虎符交給他,便準備啟程離開。
撫摸著到手的虎符,樊於期心裡激動不已。
這,就成了?
此時,一感受到道陰冷的目光牢牢鎖定住他,樊於期忍不住打了個寒戰,抬頭一看。
車架上,昌平君正輕輕的看著他,平淡,卻又難以抵抗。
隨著嬴政君臣離開,樊於期立即下令,大軍開撥。
而在此時,趙國朝堂卻是掀起了滔天巨浪。
因為,有探子來報,秦軍頻頻調動,似要向趙國用兵。
無論這消息真假,但仍舊讓趙國君臣如臨大敵。
前幾年,趙國在與對秦作戰中大敗,被搶去不少城池。沒想到現在,秦軍再度來攻,他們拿什麼抵擋?
而且,現任的趙王遷則是歷史上最後一位趙王。
「諸位愛卿,秦軍來襲,不知可有良策?」趙王遷臉色灰白,眼眶發黑,顯然是沉迷於酒色而被掏空了身體。
「啟稟大王,趙國能抗秦軍者,唯李牧將軍一人,不如將他從邊軍調回?」一名年老的臣子說道。
「微臣附議。」眨眼間已經有大部分朝臣同意。
看到這一幕,趙王眼睛一眯,心中一絲忌憚悄然升起。
這些年,他雖然將朝政都交給寵臣郭開,但並不是什麼都不知道。李牧之名,他耳朵聽得都快起繭子了,但現在他沒想到,這李牧在趙國聲望居然如此之高。
難道除了他,趙國就無人了嗎?一絲戾氣之眼底浮現。
而站在朝臣前列的一位大臣高聲道:「大王莫不是忘了,前些日子,胡人扣邊,李牧將軍正在代雁門率兵鎮守,無法脫身。」此人正是郭開。
他雖為寵臣,但若真的只會溜須拍馬,趙王豈會用他?揣摩上意,正是他的看家本領。今上不喜,既然如此,李牧就在雁門待著吧。
聽到此語,滿朝文武頓時鴉雀無聲,沒人敢站出來毛遂自薦。
與秦軍作戰,搞不好是要掉腦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