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陽宮內的大殿上,文武朝臣跪坐兩列。
一股沉悶而又緊張的氣氛瀰漫其中,因為這裡不僅是有著文武朝臣。就連秦國的上將王翦,大將王賁,蒙武,青年將領李信,蒙恬等人都在這裡。
這些將軍,平時不是鎮守大營就是訓練士兵,很少出現在朝堂上。
既然現在他們出現在這裡,那就意味著,沉寂已久的大秦將要再次東出函谷了。
而更令諸位大臣震驚的是,公子扶蘇居然出現在朝堂之上。
望著扶蘇公子與嬴政相似的英俊面孔,一時間,所有大臣心裡不約而同的升起一個心思,難道大王有意培養扶蘇公子?微妙的氣氛在朝堂中呈現,大家心思各異,算計不斷。
而文官為首的昌平君,眼中則是露出一抹喜色。扶蘇雖然是大秦公子,但也擁有楚羋血脈,大王讓他聽政,豈不是意味著?
其實,這次嬴政讓李玄常聽政,他也很意外。但這不正是他想要的嗎?父王有令,兒臣自當遵從。
「今日召諸位前來,孤有要事相商。」
「鄭國渠建成已有數年時光,關中故地已有千里沃土,六大倉早已在去年裝滿。近日來,趙國邊境異動,胡人來犯,這正是攻打趙國的最佳時機,不知眾卿意下如何?」平淡的話語,落在眾人心中卻猶如驚雷一般。
秦王的威勢日益濃重,就連站在前列的昌平君也不得不被話語中的殺意刺的渾身發寒。
天子一怒,伏屍百萬,血流飄櫓。
嬴政雖不是天子,但卻已有了天子之威,真龍命格。
「大王所言甚是,胡人來犯,趙國陳兵邊疆,邊防必然空虛。這正是天賜良機,若是能夠一戰滅亡趙國,大秦無憂矣。」如果說這裡所有人都希望此戰能夠滅趙,但有一個人絕對不希望此戰功成。
此人,就是昌平君。
不過雖然如此,但他的話卻是不錯。普天之下,兵鋒之盛,唯秦趙兩國。而趙國,自從廉頗死後,卻又出了一個用兵如神的武安君李牧。
這次胡人扣邊,李牧已經被拖住手腳,這不正是天賜良機麼?
「大王,丞相所言極是,若能一戰滅國,未來攻滅六定會容易很多。只不過,這次我們應該派多少士兵出戰?」另一邊的尉繚點點頭,繼續問道。
「諸位卿家可暢所欲言,各抒己見。」嬴政見到文武兩邊的重臣都發話了,也是開始問道。
他只負責下令,至於出征之事,他就不會插手了。
「啟稟王上,今年南陽大營又招了十萬新兵,老臣恐怕脫不開身。」一身鎧甲的王翦見到諸位大臣的目光轉向自己,當即說道。
比起攻伐趙國,練兵之事同樣重要。
「啟稟王上,藍田大營亦是新招了五萬新兵,微臣也無法脫身。」蒙武拱手道。
這幾年,秦國一直招收新兵,不斷訓練。攻打六國,是一個漫長而又艱難的過程,秦國若想憑藉一國之力一統天下,就必須不斷訓練士兵。
而秦國經驗豐富的老將,都精通練兵之法,他們脫不開身。
而青年將領,又無法擔當重任,這一次,他們想要一戰滅國,出動的大軍並不是一個小數目。
朝堂,一時間變得沉默起來。
整個大秦,竟好像陷入無人可用的境地。
李玄常冷眼觀察著朝中的諸位大臣,一語不發,現在,還不是該他說話的時候。
誰也看不到王冠之下嬴政的面目,但那道犀利的目光不斷在群臣身上徘徊,最終,停留到昌平君身上。
「昌平君,你有何意見?」
「老臣斗膽舉薦一人,此人是歷經無數大戰的老將,只不過因罪被貶,還希望大王能夠答應。」昌平君的聲音不大,但在空曠的大殿中卻傳的很遠。
「哦?此人是誰?」嬴政被勾起了好奇心,出聲問道。
「回稟大王,此人正是大將樊於期,之前因為叛亂,被貶為軍侯。」
樊於期?一個熟悉的名字,喚醒了群臣的記憶。
樊於期在秦國多次領軍,進攻韓趙魏三國,為秦國取得了不少土地。
若是此人出征,的確很合適,就是他的身份有些問題。
「樊於期?」嬴政低語一聲,腦海里呈現出此人的資料。
「父王,兒臣認為不妥。」正當嬴政準備決定任樊於期為大將時,李玄常說話了。
朝堂上,頓時又出現一股奇妙的氣氛。
嬴政細長的眸子閃過一絲詫異,「有何不妥之處?」
「啟稟父王,樊於期作為叛將,本身的罪責還未洗清,況且,他現在的職位只是軍侯,要攻滅趙國至少要十萬人馬,區區軍侯,不足以統率大軍。若是越級提拔,不僅不符合大秦律令,恐怕也會讓將士們不服。」李玄常拱手回道。
他可是知道,此次如果讓樊於期出征,秦軍必定大敗於李牧之手。
是的,李牧被趙王急召,匆匆而歸,大敗樊於期。
而樊於期卻逃亡燕國,被燕王拜為大將軍,雖然不掌兵權,卻也讓大秦顏面受損。直到荊軻刺秦,此人才真正死亡。
十萬以上的大軍,失敗一次,足以讓秦國傷筋動骨,一統天下之日必然會被推遲。
然而,李玄常雖然能被嬴政看上眼,讓他聽政。
但並不代表,他的意見會被採納。
「大王,微臣認為丞相所言極是。」昌平君都發話了,楚系人馬當然不會閒著,紛紛進言道。
見到這一幕,李玄常心中一寒,他知道,自己人微言輕,無法阻止這一幕。
昌平君有叛亂之心,但現在並未現出端倪,而他也沒有足夠的證據。有些事,不是不想做,而是做不了。
他能做的,只能是防微杜漸,但這一切的前提是,他必須受到嬴政的重視。
但現在,他不過十二歲。
「好,那就任命樊於期為大將,統率大軍。」最後,嬴政還是聽從了昌平君的意見。
「這次,需要出動多少士兵?尉繚,你說說。」
「啟稟大王,若想滅亡趙國,非二十萬大軍不可。」尉繚直起身子,高聲道。
聽到這句話,李玄常眼皮子一跳,二十萬大軍,難道真的要被他葬送麼?。
「啟稟大王,老臣認為十萬足矣。」剛剛不說話的王翦出聲道。
「哦?到底是十萬,還是二十萬?」
「大王,趙國歷經胡服騎射,可以說是全民皆兵。又是秦國的世代仇敵,兵貴神速,只有二十萬大軍,才能保證大軍壓境之下,迅速擊潰趙軍,直奔邯鄲。」尉繚看著王翦,沉聲道。
「國尉大人,你不要忘了,大秦已經占據南陽之地,可以直接從南陽出動大軍,越過韓國邊境,直奔邯鄲。二十萬大軍出動,行軍速度必受拖延,又不能隱匿行跡。若是等到李牧收拾了胡人,到時候戰事必成焦灼之態,這二十萬大軍。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王翦資格老,當然能直接反駁尉繚。
兩位老臣皆是有理,嬴政一時間倒也不好下結論。
「啟稟父王,兒臣認為,十萬大軍足矣。」
「哦?這是為何?」雖然他對李玄常接二連三的出言感到詫異,但畢竟是曾經提出了要為大秦制定秦律的人,他自然是多了一些寬容。
「如果大秦十萬軍隊都無法拿下趙國,那二十萬軍隊去了也一樣拿不下。兵貴精,而不在多。」一席話,擲地有聲。
連王翦都轉頭看了他一眼,沒想到他的想法與自己是不謀而合。
趙國雖然是大國,但現任趙王昏庸無能,唯一對秦軍有威脅的李牧又被拖住手腳,如果十萬都拿不下,二十萬也是一樣的結果。
然而就在此時,李玄常感受到一股窺視的目光,等他抬頭掃視,卻又發現這道目光早已消失。
就在剛才,昌平君突然想到一個絕計,但他沒想到,這卻被扶蘇破壞了。
沒錯,昌平君想要活生生葬送那二十萬秦軍,但現在只有十萬了。
十萬秦軍,對於秦國來說,雖然不少,但損失並不大。二十萬秦軍,卻是足以讓大秦傷筋動骨。
在秦國,他已經沒有了再進一步的可能。
若想再進一步,只有屠龍!
這一刻,一個龐大的計劃緩緩在昌平君心內成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