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鄭城外的山林中,百鳥齊鳴,相比於城中喧鬧浮華。這裡,能讓人的心更安寧。但此刻,這片祥和的山林中迎來了兩個不速之客。
一人身穿黑色緊身衣,漆黑長髮散亂在腦後。整個人散發著神秘而又危險的氣息,一雙眸子帶著冷漠之意,仿佛這世間的一切都與他無關。眼角幾處黑色的紋路,使得他更添幾分冷意。
只有當他偶爾看向身邊同伴時,眼底里才會閃過幾絲難得的關懷。
另一人則是一襲白色緊身服,雖然神情嚴肅,但稚嫩的臉上帶著青澀和掩飾不住的迷茫。
他們,就是姬無夜手下的得力幹將,墨鴉,白鳳。
「每次執行完任務,你都會很感傷。」墨鴉嘴角露出一絲邪魅的笑。
白鳳臉上帶著憂鬱,輕聲道:「掌握著別人的命運,卻要親手結束他們的生命,你不覺得很殘忍嗎!」
墨鴉笑道:「我會試著不去想這個問題,想得太多,對自己也有點殘忍。重要的是,死去的人已經得到解脫,只有活著的人才能體會。」
對於自己這個多愁善感的同伴,墨鴉能從他心中感受到那抹未曾消失的善良純真。或許,就是因為這點純真,他才會在白鳥組織中,選擇他當同伴。
然而一聲狠厲的鷹啼打斷了他們的沉默,兩人抬頭一望。
「是將軍最心愛的獵鷹,在追捕它的獵物。」看著在獵鷹身下羽毛紛飛的白色小鳥,墨鴉輕聲道。
「其實,我們也是將軍的獵鷹,不斷在做同樣的事情。」似是從那隻白色小鳥身上看到了自己,白鳳略帶幾分傷感說道。
「也許有時候,我們偶爾可以做些不同的事情。」看到白鳳再次抑鬱,墨鴉嘴角帶著淺笑道。
「哦?」
「我們來打個賭,能夠救下小鳥,而又不傷害獵鷹的人就是贏家,輸的人要為贏家做一件事。」
「什麼事?」少年人爭強好勝,短短一語,白鳳一掃之前的傷感,好奇的說道。
「等我贏了,你就知道了。」墨鴉帶著幾分輕視調笑道。
「可惜,你會輸!」
一黑一白兩道身影,在山林中疾馳而過,其身影飄若鴻毛,不斷在樹枝上借力騰空,而他們的目標,卻只是為了救一隻正在獵鷹利爪下驚險飛翔的白色小鳥。
你追我趕,即使來往的人群也阻攔不住他們的身形。一番較量之下,還是墨鴉更勝一籌,救下了那隻白鳥。
「雀閣又有新主人了,不知道這次會是什麼樣的女人。」看著將軍府不遠處的高樓上亮起的明燈,墨鴉帶著幾分好奇說道。
這棟建築,是姬無夜用來收集各種各樣的美女所修築的。
而且,還是新鄭城中最高的建築。站在雀閣上,可以俯瞰整座新鄭城。
這樣的建築,自然是逾越了禮制。但韓國朝堂上,無人敢提起此事。而韓王,亦是閉口不談,那麼大一棟建築,他怎麼可能看不到?但即使是他看到了,又有何用?
「一起去看看?」墨鴉抱著手臂,對一旁的白鳳提議。
只可惜,剛才的一番話卻再度讓白鳳變成了那個抑鬱症少年。
「我沒興趣。」冷冷一語,直接拒絕了墨鴉的提議。
「剛才你可是輸了。輸了的人要為贏家做一件事,現在你陪我去看看將軍新的獵物。」
白鳳傲嬌的轉過頭,一臉無奈。
夜色已深,墨鴉站在雀閣高高的飛檐上,從這裡可以鳥瞰整座新鄭城。
「每天都來這裡看,你不覺的無聊。」白鳳淡淡的語氣,充滿了對墨鴉的鄙夷。對於墨鴉的輕功,他很佩服,但每次都來雀閣偷窺,卻是讓身為青澀少年的白鳳有些不恥。
墨鴉搖搖頭:「我心裡有個問題,一直想問你,是我一直想問,又不不敢問的。」
白鳳冷淡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你問啊。」
墨鴉轉過身子,攬著著白鳳的肩膀,狐疑的看著他:「你是不是,天生害怕女人?」
「你說什麼?」白鳳眉眼微挑,言語中帶著慌亂。
墨鴉聞言,嘴角的笑意更深,「是不是害怕,來證明一下。」
他帶著壞笑,把白鳳拉到了雀閣的窗戶前面。
雀閣之內,燈火通明。
這是一位絕美的女子,橙黃色的長裙加身,柔順的青絲長垂至腰,由一根精緻的銅簪綰住。
雙鬢的髮絲被臨窗的微風催動,眉黛輕輕畫過,彎彎的眉毛染上濃厚的墨色,她跪坐的身姿端莊優雅,宮裙散落在地。渾身上下散發著寧靜而又祥和的氣息。
不同於別的女人,被抓進雀閣之後哭哭啼啼,她很鎮定。
這個女人很特別,墨鴉眼裡不由得閃過一絲詫異之色。
以往,雀閣中的女子美則美矣,但在墨鴉眼裡,卻只不過是一張好看的皮囊,沒有屬於自己的靈魂。
而眼前這個女子,似乎,不太一樣。
每次墨鴉都要給雀閣中的女子打分,這次當然也不例外。
一旁的白鳳沒有在意他的話,只是默默的看著雀閣中的女子,準確的說,是在看她的手。
她眼眸閉合,整個人散發出寧靜而又祥和的氣息,十根春蔥般的手指在案上虛按,就像是上面放著一架琴,沉浸在自己的旋律之中。
或許在墨鴉眼裡,她的手有毛病。
但在白鳳心中卻是生出一個疑問:她在彈一首怎樣的樂曲?
「怎麼樣?這個女人,很美吧?」面對這樣的女子,墨鴉自始至終都只是欣賞,從來都不會探究。
「她雖然生得美,但是落在姬無夜的手中,結局都一樣。」白鳳語氣中充滿了悲哀。
「活著就是活著,想那麼多幹嘛?」眼見白鳳再次抑鬱,墨鴉不由得搖搖頭。
身為將軍的獵鷹,他們從來都沒有選擇。
不同於白鳳的少年多愁善感,墨鴉從來都不會為別人的生死感嘆。
因為,他連自己的生死都無法掌控。
······
咸陽城,欽天監內。
咸陽城已經有幾百年的歷史,而作為大秦重要的部門欽天監,當然也是底蘊深厚。
李玄常緩緩來到欽天監,戰國時期的欽天監承擔觀察天象、頒布曆法的重任,
這裡是咸陽重地,守衛森嚴。高聳的大門緊緊鎖住宮殿,他把守的士兵出示身份之後,便有十名身形魁梧的力士齊齊推動大閘門。
伴隨著齒輪轉動,大門發出沉重的「吱呀」聲。
一連三層關卡,一次比一次嚴格。
古樸的青銅巨門緩緩開啟,一股蒼茫厚重的氣息鋪面而來。
而在李玄常的感知當中,在這裡的一草一木都帶著頗為玄妙的氣息,與周遭地形渾然天成的聯繫在一起,和諧而又自然。
就在他真正踏進欽天監大門之後,身後「嘭」的一聲巨響,大門竟是已經緊緊關閉。
李玄常掃視四周,繼續前行。
穿過前院的山水小居,後面就是緊閉的宮殿。
就在他即將進入後殿的那一刻,起風了。
周遭的天地仿佛一下子活了過來,天地元氣變得異常活躍,就連李玄常平常不曾運轉的功法也開始蠢蠢欲動。
他深吸一口氣,壓下內心的悸動,繼續前行。
在他前面,又是一座大門,但就在他剛想推門時,大門再次悄無聲息的打開。
李玄常微微詫異,這應該是那位東君的手筆,此大門不下百餘斤,若想悄無聲息的打開,豈非等閒之輩可以隨意為之?
他緩步踏進,宮門再次關閉。
黑!深不見底的黑!
大殿內沒有一絲光亮,好像是一片寂滅的世界,沒有聲音,沒有光線,此時的李玄常已經被剝奪了五感,成了一個聾子、瞎子,感知不到外界的一切。
但即使是如此,他沒有半點驚慌,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她到底在搞什麼把戲?李玄常心中暗嘆,這剝奪五感的手法,他聞所未聞,如果是東皇太一,估計還能輕易做到。
但是東君,絕對不可能。
既然如此,那應該是與這裡的環境有關。
大秦欽天監,傳承幾百年,父傳子,子傳孫。歷代欽天監監正都在這裡度過一生,所以,這裡無形之間就浸潤了他們的氣息,類似於天人合一。
連外面的一草一木都被感染,藉助這樣的環境,東君能有此能為,他並不吃驚。
李玄常就靜靜的站在那裡,無悲無喜。
暗處的東君悄然站立,也不由得點點頭。
不愧是能被東皇大人看重的人,這份心性甚是少見。
隨即,她素手輕揚,周身一股熾熱霸道的氣息流轉。
天地瞬間從一片漆黑化為白茫茫的一片,天地初曉,隨即,白光映照,化為星星點點,懸掛於穹頂之上。
漫天的星光,閃爍其間,隱隱按照某種奇特的規律運轉。
在他腳下,憑空出現了一條長路,這條路仿佛通體由水晶鑄造,內里映刻這一些玄妙的符文,這些符文不斷變換方位,明滅不定。
但在李玄常看來,這些符文之幻滅,與上方的星辰暗合某種規律。
在星空道路的盡頭,有一座高台。
一道絕美的身影立於台上,「太極玄一,陰陽兩極。星辰幻夢,大道明空。你,過來。」
縹緲仙音,似蘊含著奪人心魄的魔力,讓人不由自主的按照她的話去做。
李玄常思維停滯一瞬,立刻驚醒。
就在他踏上長道之時,周遭景物再度幻滅。
腳下古道莫名消失,而他卻已置身於一處迷宮當中,縱使李玄常知道這是假的,但他也明白,若是自己走不出這迷宮,也將無法通過那條長道。
這是陰陽家的考驗,探查他的根底。
身處幻境可移心智,心神堅定則無堅不摧。
李玄常抬頭一看,天上星圖依舊閃爍。
看來,這星空圖就是此次考驗的的關鍵麼?
他淡淡一笑,自信上前。
眼前的星辰明滅,在他眼裡仿佛化作了一個個竅穴,吞吐天地元氣,其中還暗暗含著一條行功路線,李玄常沒有看腳下,昂然擴首,大步向前。
眼前的迷宮,是真亦是幻。倘若你真的將它當做迷宮,那便只能永遠迷失在其中。
星辰映照,不斷運轉,李玄常按照其中規律信步直走。不知不覺中,無數天地元氣湧入他的身體,淬鍊著他的經脈,竅穴。
霎然間,星辰毫光大放,點點星光匯聚,形成一道光束直射天靈。
李玄常身軀一震,眼中精光四溢,一股玄妙的氣息縈繞周身,襯的他猶如神仙中人,飄飄如仙,逸世凌虛。
就在剛剛,星光映照,李玄常腦海中多了一副奇妙的星圖,這似乎是一種觀想法,也像是一種內功心法。
等到天上星光散盡,李玄常周遭景物再變。
他已經穿過漫漫長道,來到高台之下。
「公子能穿過這條星圖長路,來到這裡,代表公子有著極高的陰陽術修煉天賦。不出五年,公子定然會有極高的成就。」
「東君閣下,多謝。」現在,李玄常哪裡還不明白。
東君來到欽天監之後,藉助這裡的的地形地勢,才構造出這樣的格局。
這條長路,不但是考驗,更是獎勵。
李玄常還未正式入門,就有了一幅觀想圖,僅此一圖,天下不知多少人會為此爭得頭破血流。
諸子百家傳承幾百年,其功法底蘊,不是尋常門派可以比擬的。
「公子不必客氣,東皇大人既然將你收入陰陽家,你以後就是我陰陽家的人。」東君嫣然一笑,更添風采。
「陰陽家的人。」李玄常冷冷一笑,陰陽家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現在不過是各需所求罷了。
或許是因為他值得投資,不然以他們孤高絕世的心性,李玄常會被他們放在眼裡?
「公子何必如此生分,以後你不必稱呼我為東君,我更喜歡別人叫我焱妃。」她朱唇輕啟,眼波流轉,頓生幾分魅惑之意。
「恭敬不如從命,焱妃。」李玄常雖然年紀尚小,但他的身份擺在那裡,在這世上,除了嬴政,沒有人可以讓他仰望。
稱呼她為焱妃,情理之中。
「陰陽家源於道家,五百年前與道家同為一宗,後為追求天人極限,劍走偏鋒脫離道家自成一派。
而後,陰陽家祖師融合蜀山巫術和上古巫祝祭祀之法,開創陰陽家,成為諸子百家中的一脈。
百年前,陰陽家的鄒衍祖師,從陰陽之道上開創出五行輪轉之說,並執掌稷下學宮,陰陽家就逐漸成為諸子百家中較為強大的幾派。」
「陰、陽並不是獨立的,他們互為表里,互相對立,同時也不斷轉化,由此陰陽術應運而生。
從施展手法上,陰陽術可以分為術、訣、咒、律、法五種。
從境界修為上,則可分為鍊金、幻境、控心、占星、易魂五層。每提升一層,都需要修煉者付出成倍的努力。」
說到這裡,焱妃頓了頓,看著李玄常,眼波流轉。
「公子擁有千年難得一見的極佳根骨,天生百脈俱通,以後,你的成就甚至會超過我。」
如果說之前,焱妃只是覺得他天資高絕,而現在,她卻覺得他這份心性更為難得。
連東皇大人帶回來的那個小男孩都比不上他,只可惜,東皇大人需要喚醒真正的星魂,不能親自教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