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鄭國渠

  秦王政十年,嬴政不僅親政,還收攏了大權。成為了秦國真正的王,天下最尊貴的君主。

  而此時,有一件大事即將功成。

  秦王政元年,韓惠王派水工鄭國前往秦國遊說。

  大秦占據川蜀天府之國,那裡雖是天下糧倉,但地處南方,糧食運輸不便。而且秦國主要是在北方作戰,川蜀雖好,但運糧也需時間。關中故地是秦國的根基之地,這裡土地肥沃,而且是平原之地,很適合耕作。

  但是關中缺水,十年九旱,所以,秦國雖有千里沃土,但卻難以利用。鄭國的出現,無疑是給大秦帶來了希望。

  這也是疲秦之計的要害之處,秦國君臣明知道這是陷阱,但還是不得不跳進去。無他,因為一旦成功,大秦將真正的鑄就萬世之基。

  韓惠王已死,但這條水渠仍在修建。或許他成功的為韓國續命,或許,韓國即將落入最後打的深淵。

  鄭國主張修建的這條水渠,西引涇水東注洛水。涇河從北部群山中衝出,流至禮泉就進入關中。東西數百里,南北數十里。

  地形特點是西北略高,東南略低。鄭國充分利用這一有利地形,打算在東北的谷口開始修乾渠,使乾渠沿北面山腳向東伸展,很自然地把乾渠分布在灌溉區最高地帶,不僅最大限度地控制灌溉面積,而且形成了全部自流灌溉系統,可灌田四萬餘頃。

  而大秦征戰六國,需要十年幾十年時間,連年的征戰雖然可以摞掠六國財貨補充軍費所需,但是軍糧必定不足,四萬餘頃的荒原一旦變成良田,不出兩年,這裡又是媲美川蜀之地的糧倉。

  從秦王元年,到秦王十年。

  大秦投入了幾十萬人力,歷經十年。老秦人不畏艱辛,現在,這條水渠終於要修好了。

  涇水河渠之地,這裡深山峽谷,營地滿布。

  將近十萬人在這裡鑿山開石,一處處水道逐漸完成。

  有術士選定吉時,準備開渠放水。

  之前修建水渠之事,是由呂不韋負責,現在,嬴政將其交給了李斯,由他監管。

  不愧是精明能幹之才,自他上任,水渠修建的速度不僅沒有放緩,反而因為安排得當,更快了。

  修建十年,這其中不僅消耗的是大秦的人力,還有物力,秦國的六大倉為了供給此地,幾乎快要空了。

  這幾年之所以沒有進行太大的戰事,就是因為這條水渠的修建。

  不需要秦國征派,關中老秦人自發前來,這裡是他們的家園,沒有人比他們更希望這裡能變得更好。

  軍民齊上陣,這還是在長平之戰時才有的盛況。

  誰不想自己家裡的旱田,鹽鹼地變成良田沃土?在河谷之地,是無數張黝黑的臉龐,汗珠不斷滴落,手上已經磨出無數道血痕。

  但他們沒有窘迫,沒有愁苦,眼中滿懷著希冀。

  老秦人不畏艱苦,淳樸剽悍。對於他們的王,他們毫不懷疑。

  「吉時已到!」伴隨著禮官的高喝聲。

  鄭國徐徐上前,蒼老的面孔,上面深深的溝壑就如同即將成型關中平原水網一樣,一雙老眼久經風雨,眼中是閃爍著璀璨的光輝。

  這條渠道雖說是別有用心,但結果卻是好的。一旦建成,關中故土,以後就是天府之國。他鄭國,此生足矣。

  山谷之上,已經搭起了祭祀高台。李斯捧著一軸皮卷,緩緩上前。他身著黑色官服,寬衣大袖,頭戴禮帽,整個人看上去不苟言笑,嚴肅而又莊重。

  他緩緩打開皮卷,高聲道:「秦王有令,今日涇水渠成,將此渠定名為——鄭國渠。」

  而高台下方,鄭國老眼中已經擠滿了晶瑩的淚滴,以他之名為渠道命名,這是何等的榮耀?

  臣定當為秦國效力,雖死不悔!

  當初,疲秦之計被發現,他上書力陳此事之重。沒想到秦國君臣沒有殺他,反而讓他主持水渠修建。

  歷經十年,他沒有辜負秦國的信任,也沒有辜負一身所學。這條鄭國渠日後定會載入史冊,他鄭國之名,也將被後人敬仰。

  「臣叩謝大王恩典。」他收斂淚水,附身拜倒。

  等他接過王令之後,轉身走下高台。

  「河渠令開渠放水!」

  良久之後,李斯再次高聲道。

  鄭國單手持摺疊鐵尺,迎著四周老秦人殷切的目光。

  高聲道:「開河渠!」一聲令下,鐵尺一揮,早已準備多時的工匠迅速動作,機擴聲連續不斷。

  頓時,瓠口洞開,涇水入洛。漫天水霧夾雜著濃郁的塵土氣息順著開闢的河渠東遊而去,

  「涇水河渠,成!」

  隨著鄭國的一語而落,剎那間,整個河谷周圍,漫長的河渠兩岸,萬千老秦人頓時歡呼。

  河渠,成了!

  無數老秦人喜極而泣,為了這條河渠他們揮灑汗水和鮮血,歷經十年。現在,終於到了收穫的時候。

  秦王沒有騙他們,大秦沒有辜負他們。

  「大秦萬年!」

  「大秦萬年!」

  ······

  這一刻,河谷兩岸的秦人高聲喝道,兩岸響起如雷鳴般的喝聲,聲震雲霄,穿雲裂石。

  此等情景,只會出現在秦國。

  數百年前穆公時期的百里奚在關中西部開出的那條百里渠,攻略巴蜀,秦人修建棧道······無論是後世的萬里長城還是靈渠、秦直道、秦人基建的能力已經印刻在骨子裡。

  遍數天下諸國,上行下效,軍民一心,亘古罕見。

  如今,這條鋪滿秦人汗水與鮮血的四百多里的涇水河渠,已經巍巍然成為真正的天下第一渠。

  而在遠處的高山上,一道蒼老的身影立於山巔,看著涇水奔流不息,大秦萬年的聲音,他原本佝僂的身形壓的更低。

  「天命在秦,奈何,奈何啊·····」低語的聲音在風中消散。

  在另一處峭壁上,一道漆黑的身影立在樹稍,他全身皆黑,穿著黑色斗篷,看不清面孔,只有一雙明亮的眼眸浮現於外。

  以他不俗的武功,當然看得清遠處之景。今日之秦國,讓人動容。同時,他也感到戰慄。這樣的秦國,內患已除,上下一心,真的是他國能與之匹敵的嗎?

  心中思慮不斷,山東六國的流言當然矇騙不了他。事實上,只要是有些見識的,都不會被其誘導。反而,這樣的秦王倒是讓不少人生出好奇之心。

  一個人究竟有多窮凶極惡,才會被萬民唾罵?

  現在,他明白了。這樣的大秦,因為讓人恐懼,才會被人唾罵。

  隨即,他足下一點,黑袍翻飛間,左袖下六根手指隱隱若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