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陸文兵知道岳文軒成了黨員,差點氣炸了肚子,嫉妒的眼珠子發紅,怎麼也咽不下心中這口氣。
他是六五年來的大河村,不但是全村資歷最老的知青,就算放眼全公社,他的資歷也是數一數二的。
現在來到大河村的知青,基本上都是迫於政策,不得不下鄉插隊,只有像他這樣的老知青,才是主動申請下鄉的積極分子。
岳文軒剛來大河村兩個月的時間,第一個入黨的知青應該是他才對,憑什麼被他搶了先?
這件事如果發生在調查組下鄉之前,他必定要鬧一鬧,可如今他的檔案里被記了一筆,說什麼都晚了。
就算他把這件事情鬧大,他也不會有什麼好處。
一想到檔案中的黑點永遠都抹不去,以後就算有了進城的機會,他很可能也競爭不過別人,就讓他說不出的煩躁。
如果翟元偉和黃寧還在,他必定要逮著二人臭罵一頓,甚至揍他們一頓出出氣,可他們二人早就被帶走不知去向,他連個撒氣的人都找不著。
明明心裡有火,卻不知道該往哪裡撒。
岳文軒成了黨員,宿舍里的幾個舍友都為他感到高興,左向群更是同他開玩笑,要讓他請客。
這麼高興的事情是應該慶祝慶祝,岳文軒大方的答應下來。
他不能把逮到的獵物拿回宿舍,但請全知青院兒的人打打牙祭還是能辦到的。
他從老鄉那裡換了一捆兒小香蔥,又從大爺家拿了二斤雞蛋,有了這些東西,完全可以包一頓香蔥雞蛋餡兒的餃子。
大夥頓頓吃雜和面的窩頭,早就吃夠了,有了岳文軒個人貢獻出來的香蔥和雞蛋,集體包一頓餃子,不過就是每個人出一點麵粉,大家還是樂意的。
中午吃了這頓香蔥雞蛋餡兒的餃子,每個人都很滿足,就連陸文兵的怨氣也沒那麼重了。
天氣漸漸炎熱起來,已經到了換夏裝的時候,一些惦記孩子的知青家長,在這些天裡陸陸續續寄來了夏裝。
今天岳文軒收到了兩個包裹,一個是家裡寄來的,另一個則是顧冰霜寄來的。
家裡寄來的這個包裹,其中有一多半的東西都是寄給妹妹岳紅纓的,寄給他的只有兩身舊衣服。
這兩身舊衣服打了好幾個補丁,用來送人,都覺得拿不出手,他故意落在了家裡,沒想到又被老媽給翻出來了。
顧冰霜寄來的包裹並不大,打開查看,裡面放了兩雙鞋、兩條短褲和五雙襪子。
兩雙鞋都是他的尺碼,一雙是下地耐磨的膠鞋,另一雙則是夏天要穿的涼鞋。
兩條短褲都是灰色的布料,以前岳文軒穿慣了顧冰霜親手給他做的短褲,對於她的手工,岳文軒一眼就能看出來。
普普通通的鞋襪,岳文軒卻從中感受到了難以割捨的牽掛。
除了這些東西,包裹里還放了一封信,信是顧冰霜寫的,裡面的大部分內容都是和小景航相關的瑣事,雖然細碎,但岳文軒讀起來卻倍感溫馨。
答應給景航的撫養費,出發的時候,岳文軒已經留下了一年的花費。
但來到大河村之後,每隔一個月,他都會給景航寄一個包裹,裡面放的大多是營養品,以及一些不太好買的物資。
正好他打算最近這幾天給景航寄包裹,要不要在裡面添加幾樣給顧冰霜的回禮?他想了想,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
既然已經離婚,最好還是斷個乾淨,相互間不要有什麼牽扯才好。
有孩子在,不可能不聯繫,但孩子之外的關心就沒必要了。
他也在包裹里放了一封信,在信中委婉的提醒顧冰霜,以後不要再給他寄東西。
也許這麼做有點不近人情,但岳文軒從來不是一個優柔寡斷的人,向來是當斷則斷。
吃過晚飯,岳紅纓抱著幾件迭的整整齊齊的衣服,來到岳文軒的宿舍。
她把手裡的衣服隨手放在炕上,「哥,這幾件長袖衣服都給你迭好了,天越來越熱,以後應該不會穿了,你記得放到箱子裡面,別在外面亂堆亂放。」
岳文軒隨口說道:「知道了,等會兒我就收到箱子裡。那兩雙破洞的襪子,你給我縫好了嗎?」
磨破洞的襪子,岳文軒本來不打算要了,但他過的是集體生活,哪怕是這麼一個小細節,他也不能特立獨行。
這個時代的布票太緊張,就算是一雙襪子,也不能隨隨便便的就淘汰。
哪怕是沙平昌這樣的二代,腳上的襪子也是縫了又縫,補了又補。
岳文軒實在是接受不了打補丁的襪子,但破個洞之後縫合起來,他還是能接受的。
「縫好了,你仔細看看,能不能看出有什麼不同?」岳紅纓特意把兩雙縫好的襪子遞到岳文軒的手中。
「縫上就行了,有什麼好看的。」
岳紅纓執意讓他看,岳文軒還是拿起來瞅了一眼。
看過之後,岳文軒頓時皺起了眉頭,目光看向大妹,語氣嚴肅的說道:
「針腳這麼整齊,一看就不是你的手工,又是誰給你幫的忙?」
「你一個連針線都沒拿過的人,沒想到眼光還挺好,還能看出手工好不好來。
這兩雙襪子確實不是我給你縫的,我的手工太差,雅婷姐看不過眼,就接手了這個活。」
岳紅纓根本就沒意識到有什麼不對,很坦然的說道。
岳文軒暗自嘆了口氣,「我不是和你說過,最好和白雅婷保持一下距離,尤其是和我相關的事情,絕對不要找她幫忙。
前幾天就是白雅婷幫我洗的衣服,我不是已經和你叮囑過了,看來你這是沒聽進去。」
「誰說我沒聽進去,你說的話,我哪敢不聽。
可白雅婷一片好心,我就算要拒絕,也不好太過生硬,不然的話,要是讓人誤會了,那多不好。」
岳紅纓耐心解釋道:「就說這次給你縫補襪子,她想要動手給你縫,我已經再三拒絕了,可她說我的針線活太差,想要教一教我,這麼光明正大的話,我也就不好再說什麼了。」
說完這些話,她扭頭朝屋外看了看,房間附近沒有人,她湊近岳文軒,小聲說道:
「哥,我覺得你肯定誤會了。
上一次,白雅婷給你洗衣服,還有這一次主動要給你縫襪子,說話都很自然,不像是對你有什麼想法,我覺得你肯定是多心了。
退一步說,就算她對你有想法,你應該也不吃虧吧?
白雅婷長得多漂亮,雖然比起我嫂子來差了點,但也是難得一見的大美女,你要是娶了她,我覺得也不錯。」
岳紅纓確實覺得白雅婷配得上她大哥,他大哥就算千好萬好,可畢竟是離過婚的人,還有一個孩子,僅此一條,一般人就不能接受。
白雅婷還是黃花大姑娘,長得又漂亮,性格也溫柔,這樣的人要是喜歡上她大哥,那還有什麼好挑剔的?
她自己肯定是一千個一萬個滿意,恨不得趕緊撮合成功才好。
岳文軒無奈說道:「你看人的眼光還是差了點,這個白雅婷的心眼兒太多了,而且私心比較重,是一個可以共富貴卻不能共患難的人。
誰要是娶了她,一輩子順順利利沒有坎坷還好,但凡以後遇到點溝溝坎坎,這個白雅婷說不定立馬卷包袱跑路。
結婚是一輩子的大事,別看你哥我是離過婚的人,可正因為我看透了很多事情,反而更不會將就。
所以呀,以後你就不要為我瞎操心了,要是哪一天遇到能令我喜歡的人,我一定會主動追求。」
「好吧,我知道感情的事情不能勉強,既然你不喜歡白雅婷,那以後我就不瞎操心了。」
大哥竟然狠心的拒絕了這麼一個好對象,岳紅纓感到特別的遺憾,「但你對白雅婷的評價,我持保留意見。我覺得她人挺好的,不一定就是你形容的那種人。」
岳文軒說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不喜歡她,你只要知道這一點就行了,以後千萬別再幫倒忙了。
以後如果她和你提起我,你可以把我結過婚的事情和她講一講,知道我是離過婚的人,也許她就會疏遠我了。」
過了幾天,難得碰到一個陰雨天,終於可以休息休息,大家都很開心。
雖然天氣不好,但村裡有人選在今天娶媳婦,婚禮還得照常進行,正好趕上休息,知青院的人都跑去看熱鬧。
路上挺泥濘的,岳文軒不願意出門,一個人待在宿舍看書。
剛剛讀了幾頁,就聽到房門外有人喊道:「文軒哥,你在屋裡嗎?」
岳文軒聽得出來是白雅婷的聲音,但他也不好拒絕人進門,說道:「誰啊?進來吧。」
白雅婷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把一碗薑湯水放在桌子上,說道:
「可能是下雨的原因,我感覺身上有點冷,擔心會感冒,就煮了一碗紅糖薑湯水。
煮的有點多,還剩下一碗,知青院裡沒別人,就給你端過來了。」
「那就謝謝了,我等會兒喝。」
過了片刻,岳文軒看到白雅婷還是不離開,便問道:「我準備看會兒書,你還有事嗎?」
白雅婷和岳文軒對視了一眼,便趕緊低下了頭,略帶嬌羞的說道:
「文軒哥,前幾天我聽紅纓說過你的事了,知道你曾經結過婚,還有一個兒子。
但我覺得這並不是你的錯,相反,這更讓我覺得你是一個有情有義的人。」
岳文軒沒想到白雅婷的膽子這麼大,這顯然是要當面表白的意思。
他不打算給白雅婷表白的機會,有些話一旦說出來,那就收不回去了。
就算他嚴詞拒絕,今後見了面,雙方也會很尷尬。
可能以後還要在一起相處幾年時間,最好不要讓這種尷尬的事情發生。
他打斷白雅婷的話,神情嚴肅的說道:「白知青,我和你們不一樣,我是結過婚的人,而且還有一個孩子。
我對未來有著清晰的規劃,插隊的這幾年,我肯定不會考慮感情的事情。
你是一個性格溫柔的姑娘,長得又這麼漂亮,相信你將來一定有一個非常好的歸宿。」
岳文軒端起薑湯來,發現只是溫熱,便一飲而盡,他把空碗遞到白雅婷的手中,說道:「謝謝你的薑湯。」
難得遇到一次獨處的機會,白雅婷也是鼓足了勇氣才邁出了這一步。
但她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
岳文軒對她的評價沒錯,她是一個有野心的人,也是一個很現實的人,但同時也是一個堅強的人。
如果其她小姑娘遭遇這種狀況,說不定會羞愧的無地自容,但她的臉色只是稍微變了變就恢復了從容。
她竟然還能笑得出來,「岳知青,你誤會了,我和紅纓是好朋友,你是紅纓的哥哥,我便也把你當成了哥哥。
我從她那裡知道了你的過往,對你特別的敬佩,但真沒有其他的想法。」
看到白雅婷的表現,岳文軒對她的評價更高了,像她這種有野心而且還臉皮厚的人,還真是不多見。
他便順勢說道:「原來是我想多了,我這個人缺點很多,有的時候太過自以為是。既然是我的錯,那我向你道歉。」
「沒關係的,說開就好了。
文軒哥,你接著看書,我就不打擾你了。」
望著白雅婷離開的背影,岳文軒知道今後白雅婷應該不會再糾纏他。
今天兩個人的談話沒有第三個人在場,白雅婷在眾人心目當中的形象也就不會受損。
白雅婷雖然被他拒絕,卻沒有什麼損失,以後還可以繼續尋找其他目標。
對於白雅婷這樣的人,岳文軒看透就夠了,但並沒有什麼惡感。他能果斷的拒絕白雅婷,那是因為他有拒絕的資本,換成其他人就未必有這個資本了。
好歹白雅婷也是一個大美女,一般人能被他選中,就算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也未必能夠狠下心來拒絕。
表白失敗之後,白雅婷沒有一點異常表現,甚至都沒有疏遠岳文軒,以前是怎樣,今後還是怎樣。
就連岳文軒都得佩服她的臉皮夠厚,有一顆大心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