儘管岳文軒打砸東西之前,勉強為自己找了一個理由——以董主任為榜樣,打砸點東西,發泄心中怒火。
但這個理由絕對是站不住腳的。
董主任不過是摔了一個茶杯,而他卻把家裡貴重的東西都給打砸光了,將近五百塊錢的經濟損失,這是任何家庭都無法承受的。
董主任和顧科長當時沒有爆發,不過是被他的異常舉動給驚嚇到了,都覺得他的精神可能出了問題,不然絕對做不出這種超出常人想像的事情。
這麼大的損失,簡直讓一家之主顧茂秋心疼到難以安眠,他沒有抄起棍子把岳文軒痛打一頓,完全是因為他的性格太好。
對於自己的老丈人,岳文軒心中還是很尊重的。
他的老丈人除了面對自己的老婆太過軟弱了一些,其他方面都挺好。尤其是對待他這個上門女婿,心中並沒有壓制他的想法,反而處處對他很關心,可惜在董主任的壓制下,他的關心起不到什麼關鍵性的作用。
通過昨天的一番打砸,岳文軒的態度已經表達的很明確,他已經不需要繼續這麼強硬下去,就應該能達到自己的目的。
如果不能,那就再來一次好了。
面對老丈人的訓斥,他的態度很端正,「爸,昨天是我錯了。
現在回想起來,我也不知道當時是怎麼了,心裡就有那麼大的火。
如果是在戰場上,就憑我心中的那股子氣勁兒,我相信一口氣兒殺死一百個小鬼子都沒問題。
當時就想著發泄了,不能殺人就只能砸東西了,結果給家裡造成了這麼大的損失,我也挺後悔的。」
「原本我還以為你是一個挺穩重的人,現在看來,你在涵養這方面還差得遠。
你現在還小,還沒參加工作,等你參加工作之後,工作當中讓你不順心的事情太多了。
你在單位上心裡有火,難道也能用打砸來發泄?還是說你要和同事打一架?
你要一直都是這樣的火爆脾氣,說不好哪天就得進去改造。
家裡都是你的親人,無論你做了什麼樣的事情都能擔待你,但在其他地方不行,你的錯誤只能由你自己來承擔後果。
如果你是在單位上打砸了這些東西,給單位造成了這麼巨大的損失,足夠你進去蹲幾年了。
這麼嚴重的後果,難道還不能讓你改一改脾氣嗎?」顧茂秋語重心長的一番教育。
「您說的對,我會吸取教訓,爭取以後能控制好自己的脾氣。」
看到此時態度端正的岳文軒,董主任越發覺得岳文軒昨天就是故意如此。
女兒結婚兩年,她原本以為自己早已經看透了這個女婿,事實卻給了她一個響亮的耳光。
對於招上門女婿這件事,她一直都堅持己見,並且信心十足。
她覺得以她的眼光一定能招一個合適的上門女婿,並且有能力把岳文軒改造成她心目當中的好女婿。
但她高估了自己。
昨天岳文軒的爆發讓她知道,她以往的那些努力都只是無用功。
難怪自古就少有人家會選擇招上門女婿,能力太差的撐不起門戶來,能力強的又壓不住。
董靜萍是一個極其要強的人,她一直都覺得自己不比任何男人差。
但昨天岳文軒的爆發,讓她清醒的認識到,她就算再要強也只是一個女人。
遇到那些真正性格強硬的男人,她隱藏在骨子裡的女人的柔弱,馬上暴露無遺,根本就壓不住對方。
昨天讓她印象深刻的並不是岳文軒打砸的嚇人行為,而是岳文軒那惡狼一般兇狠的眼神。
她是第一次見到這種嚇人的眼神,昨天她一晚上都沒睡好,岳文軒和她對視時的冷漠眼神,就像是鐫刻在了她的記憶中,怎麼都抹不去。
董靜萍能有現在的社會地位,當然不會是一個糊塗人,相反她很聰明。
昨天岳文軒的突然爆發把她給嚇到了,經過一天的思考,現在她已經確信,岳文軒絕對不會是什麼腦子有問題,更不是他剛才所說的一時之間控制不住胸中的怒火。
他就是故意的!
岳文軒是她千挑萬選的,她知道岳文軒是一個高智商的聰明人,更是一個踏實穩重的人。
但她並不知道岳文軒的性格如此強硬,如果她早知道這一點,絕對不會把上門女婿的人選定為岳文軒。
性格這麼強硬的人,怎麼可能受得了一點委屈,更不要說讓她掌控了。
她的女兒就是一個軟包子,只會逆來順受,找了這麼一個性格強硬的男人,註定這一輩子翻不了身。
沒有哪個男人願意當贅婿,這個身份就是男人心裡的一根刺,但凡有點本事的男人,早晚都得拔出來。
最讓她擔心的也是這一點。
有本事的男人早晚都得翻身,就算她想要壓制,也只能壓制一時。
她也沒想壓制岳文軒一輩子,只要在景航長大成人之前,她能把岳文軒壓制住也就足夠了。
現在看來,她的想法要想實現,難度有點大。
岳文軒昨天的行為顯然是做好了和她撕破臉的準備,儘管她心裡萬分的不願,卻也不得不後退一步。
以前她能壓制住岳文軒,那是建立在岳文軒感恩的基礎上。
現在她有點後悔自己對岳文軒壓制的太狠,如果岳文軒沒有爆發還好,但爆發之後就再也回不到從前了。
她心中已經做好了後退一步的打算,但她首先要知道岳文軒心裡真正的打算,才能掌握好這個度。
以前她唱白臉,老伴兒唱紅臉,現在要緩和關係,她也就沒有打斷老伴兒的話。
從岳文軒的態度上可以看出,他對老伴還是很尊重的,這讓董主任心中略有安慰。
等兩人說完話,她這才插話道:
「文軒,我知道你昨天的火都是沖我來的。
過往的恩情也好,怨念也罷,都已經是過去的事情,說不說也都記在了心裡。
不管你心裡對我是怎麼想的,我也不想多做解釋,也沒這個必要。
但成年人要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昨天又打又砸的,不管是故意也好,還是想要發泄也好,總之給咱們這個家庭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
那些被你摔成粉碎的零碎就算了,就像你說的,首先是我做了不好的榜樣,摔了家裡的茶杯,這才讓你有樣學樣。
我承認我的行為是錯誤的,不應該摔那個茶杯,但我能承擔摔茶杯的損失。
但不知道你能不能承擔昨天打砸的損失,又該如何去承擔,你能給我一個說法嗎?」
董主任輕飄飄的一句話就打在了岳文軒的七寸上。
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做這種不管不顧過激的事情,如果換成原身,就算有膽子反抗,也不敢做出這樣的事情來,因為他承擔不起這樣的責任。
但岳文軒不同,他有能力承擔損失,正是因為有這樣的底氣,他才敢這麼做。
他可以怒火衝天,但不能沒皮沒臉,該承擔的責任,岳文軒肯定要承擔。
他很坦然的說道:「您放心,該我承擔的責任,我肯定全部承擔。
您看這樣行不行?我在一年之內為家裡添置齊全被我砸碎的三塊手錶、一個收音機和一颱風扇。」
「當然可以,但要想辦到可不簡單,恐怕沒有五百塊錢辦不成這件事兒。
更難的是一票難求,這些都是大件,就算想要弄到其中的一張票都不容易。
大話誰都會說,你確定自己真能辦到嗎?如果辦不到又該如何?」董主任步步緊逼。
「我確定自己能辦到,該我承擔的責任,我必然會承擔,哪怕去偷去搶,我也會在一年之內完成自己的承諾。
如果辦不到,我會讓我爸登門寫個欠條,除了該補償的全部東西之外,還會額外補償一百塊錢,算是對我的懲罰。
您看這樣行嗎?」
董主任沒想到岳文軒對自己這麼狠,竟然敢做出這樣的承諾。
她覺得岳文軒肯定做不到,但既然這是岳文軒自己作出的承諾,她也不會主動放寬要求。
「可以,就按你說的辦。」
作出承諾之後,岳文軒打砸的事情也就算過去了,他趁機提出自己的要求:
「爸、媽,有一件事情我想和你們說一下,你們也好有一個心理準備。」
董主任頓時把心揪了起來。
她早就猜到岳文軒做出如此過激的行為,必然會有他的目的,想來岳文軒下面要說的話應該就是如此了。
「有什麼事,你就說吧,都是一家人,怎麼還客氣起來了?」顧茂秋倒是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很隨意的說道。
「我還年輕,涵養不高,繼續和你們在一個屋檐下生活,昨天的事情,我也不敢保證一定沒有下一次。
做出這樣的事情來,不說惹你們生氣,我心中過意不去,就說造成的經濟損失,也是我難以承受的。
所以,我想過段時間搬出去住。」
原來岳文軒的目的是想要搬出去住!
董主任的心裡又是一股邪火冒了出來。
岳文軒的這個要求已經觸及了她的底線,如果擱在岳文軒打砸之前,她是無論如何都不會同意的。
可現在,她卻不敢硬逼著岳文軒打消這個念頭。
如果岳文軒聽勸,那當然皆大歡喜,但要是不聽勸,非要一意孤行,她又能怎麼樣呢?
就憑岳文軒的那股子狠勁兒,她也只能妥協。
儘管知道她的勸說可能沒什麼用,但董主任還是要試一試,「文軒,你為什麼非要搬出去住,在家裡住不好嗎?
咱家住的是樓房,你搬出去住,肯定不會有這麼好的住宿條件。」
董主任原本還想再多找出幾個在家裡住的優勢來,但她說不出違心的話,再也找不出來。
別的小年輕和父母一起住,對小兩口有利的方面一找一大堆。
比如父母可以幫著帶孩子,比如可以節省生活費,但這些方面都不適合她們家。
在此之前,都是岳文軒一個人帶孩子,一個人做家務,大女兒掙的工資也是全部上交。
這些在普通家庭當中對剛結婚的小兩口有利的方面,他們家都不存在。
岳文軒馬上說道:「年輕人哪能貪圖享樂,住宿差一點也沒關係,雛鷹早晚都得離巢獨居,不能永遠生活在父母的庇護之下。
搬出去之後,孩子可以放到保育院,我也可以出去打短工掙錢。
要是一直不出去掙錢,我又怎麼能在一年之內掙到五百塊錢巨款?
去偷去搶也只是說說而已,就算為了景航,為了冰霜,我也不能幹這種犯法的事情。」
顧茂秋同樣捨不得岳文軒離開,他倒不是有多喜歡岳文軒,主要是捨不得自己的寶貝孫子。
但他更不想看到女婿和妻子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的尖銳對抗,如果岳文軒真能順順噹噹的搬出去,倒也是一件好事。
如果不是岳文軒昨天的突然爆發,他相信妻子必然不會同意小兩口搬出去住。
現在家裡的那些東西砸都砸了,總要有點價值。如果岳文軒能因為這件事順順噹噹的搬出去,從此之後一家人和和睦睦的,倒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想明白這些,不等妻子開口,他馬上說道:「雖然我和你媽捨不得,但你能有上進心,我們也得支持。
你也別太著急搬走,總得找一個合適的住處,這段時間我也給你打聽一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房子出租。」
「謝謝爸,您認識的人多,那就麻煩您也幫我打聽一下。」
想要找一間合適的房子,對於岳文軒來說並不難,但他現在連工作都沒有,自然不能說這種大話,只能對老丈人的好意表示感謝。
董主任狠狠瞪了老伴兒幾眼,怪他搶了自己的話。
但她也沒再出言反對,既然岳文軒已經鐵了心要搬出去,就算她反對沒用。
一想到岳文軒這個上門女婿馬上就要搬出去單過,董主任的心裡就一股邪火。
上門女婿搬出去單過,那還是上門女婿嗎?
搬出去之後,岳文軒也就脫離了她的掌控,萬一他得寸進尺,把景航改姓岳,她又該怎麼辦?
一想到這個可能不是沒有,董主任就無比的煩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