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府酒樓,存在的目的不只是飯店。
更是王天的情報站,結交各路人馬的聚賢樓。
一樓大廳,有為普通客人服務的卡座。
往上,二樓,三樓,四樓,五樓,都需要不同身份才能上去。
而大家不知道的是,每個包廂內都有隱藏式針孔攝像頭。
這些設備有專人負責整理。
王天甚至都不用出門,只要晚上在家將這些視頻看一看,聽一聽,就知道整個縣城內發生的大小事務了。
比如二樓的203包廂,這是高炮團的幾位連長,每天都要來一趟的專屬包廂。
他們吃飯喝酒之際,經常會說一些部隊調動,或者兵力部署的話題。
再比如隔壁的204,警員們喜歡在這個包廂聚餐,他們聊得話題不外乎各個片區的治安,或者哪個小區出了些雞鳴狗盜的瑣事。
這些話題看著不起眼。
卻反映了清源縣普通層面的大致情況。
正所謂春江水暖鴨先知。
縣裡的一些事,王天可能不知道,劉團長可能不知道,張同偉也可能不知道。
但是下面的這些中低層民警卻可能知道,甚至在知道的同時,他們都不會上報。
最典型的例子就是,在這群警員口中,短短半個月之內,縣裡一共發生過七起命案。
王天接到的消息,卻是這個月只發生了五起命案,那麼剩下兩起呢?
沒發生嗎?
還是說,發生了沒有上報,或者涉及到了什麼人,觸及了誰的利益,在下面就被壓下去了。
王天覺得後者的可能性更大。
於是他派人打探了一下,結果有一起案子,作案人員是事發滴治安所副所長的兒子,人家直接私了了。
還有一起,涉及到四把手葉顧真,出問題的是他的一位族親,這件事也被肖光正當做人情賣了出去。
這些都沒有作為紙質文件遞上去,作為和古代皇帝一樣,看奏摺觀天下的各位負責人,沒看到下面的報告,就相當於沒有發生過。
這無疑是很可怕的事。
王天看在眼中,也越發明白古代的皇帝們,為什麼要設置黑冰台,錦衣衛,粘杆處,又或者東西二廠了。
這還只是二樓包廂。
三樓,只接待各部門的主管,又或者高炮營的營級軍官。
他們來吃飯,基本都不是同僚陪著,而是下面的人求其辦事。
各種骯髒交易,以權謀私,很多事聽了都覺得髒耳朵。
而在這些人口中。
二首領肖光正嚴已律人,寬以待己,最是貪財不過。
三首領劉振國表面正經,背地裡貪權好色,酒後長吐狂言。
大首領張同偉,沽名釣譽,刻薄寡恩,常以君子自居,實則是個小人。
再往下。
四首領葉顧真愛惜羽毛,偏偏又持家不嚴,對內是個軟耳朵。
五首領房占江精明能幹,卻又貪圖享受,喜好奢華。
就算是末日之後,抽菸也必須是華子,給別的就辦不成事,因為抽別的煙他咳嗽。
王天也清楚,人無完人。
但是了解到這些人的習慣秉性之後,再和他們打交道也就容易了。
一個人兩個人,說某某人怎麼怎麼樣,他可能不是那樣。
但是所有人都這麼說,十有八九是錯不了的,很有參考意義。
......
......
「二舅,今天生意怎麼樣啊?」
王天進了酒樓,先是在大廳內掃了一眼。
人不少,起碼有十幾桌的樣子,看來末日後有的人吃糠喝稀,有的人依然是夜夜笙歌。
佛家的人人平等,看來是實現不了的。
「還行吧,客廳內三十幾桌,坐了一半。」
「樓上的包廂倒是開的少些,今天只有幾桌客人。」
二舅穿著中山裝,也不是當年的鄉下老農了。
很多人都說穿衣顯貴,王天以前覺得,人貴不在穿著。
現在看,其實也有幾分道理。
以前的二舅,膠皮鞋,解放褲,鞋子上還沾著泥巴,任誰看了這也是個鄉下人。
現在再瞅瞅,手工唐裝,老布鞋,手腕上掛著串瑪瑙佛珠。
這樣是放在舊時代的燕京城,出門肯定有人道一句:「爺您吉祥。」
「小天,你還沒吃飯呢吧?」
「我讓後廚給你整點順口的吃,咱倆喝點。」
二舅不知道王天為啥來飯店了,只當他是過來看看,順道吃飯。
「吃飯的事隨便安排一下就行了,我這次過來,主要是有事和您商量。」
王天也不去包廂,隨便選了個卡座坐下,開口道:「我在城西,看中了一套別墅,金華小區的公寓到底是小了些,有些事不是很方便。回頭我讓人收拾收拾,咱們搬到別墅區去。」
「行,這是好事。」
「房子越搬越大,這是興旺之舉,二舅支持你。」
二舅樂呵呵的應下,隨後對著服務員吩咐道:「通知下後廚,整幾個拿手菜,我們爺倆一會喝點。」
「好的老闆。」
金府酒樓的服務員,清一色的80分以上少女。
能在這種地方上班,對女孩來說是福分,只要進來了,不但自己有飯吃,而且一家子都有嚼用。
要是被某位客人看中了,更是鯉魚躍龍門的好事。
就像八十年代的燕京飯店,能去上班的,說出來都高人一等。
「飯菜不要太招搖,如今縣裡很困難,馬上就要出台限制措施了,大魚大肉的不合適。」
王天提點服務員兩句。
服務員連忙應下,一步三回頭的走了。
看那副模樣,恨不得將王天揣進懷裡也帶走。
「二舅,飯店門口,是不是經常有小乞丐徘徊?」
說完飯菜的事,王天又想到了門口的小乞丐們。
聽到這話,二舅有些失落,嘆息道:「白天還是少的,到了晚上,前門和後門加起來,能有一百多人。」
「下班前,我都會吩咐廚房,將多餘的剩餐剩飯拿出去,分給那些小乞丐。」
「但是僧多肉少,有時候飯菜不足,我還會吩咐廚房蒸些饅頭,算是盡點心意吧。」
金府酒樓的客人不少,一天下來能接待上百桌。
只是世道不太好,大家都吃的急頭白臉的。
真正能剩下的飯菜,其實也沒有多少。
有些客人打包帶走了,有一些則被服務員,或者後廚的大師傅偷偷藏下了。
這年頭誰也不富裕,這些服務員和大師傅們,背後也是有家的人,誰不想讓家人吃口好的。
二舅看在眼裡,也不好多說什麼。
總不能告訴這些服務員和大師傅,不許他們偷帶飯菜,全都留給小乞丐們吧?
沒那個道理。
別說剩菜剩飯了,就是成品的饅頭,大餅,後廚的師傅們也沒少往外夾帶。
老話都說了:廚子不偷,五穀不收。
管不過來的,也沒法管,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不然鬧得凶了,人家有的是辦法,讓你多剩一些剩菜剩飯出來。
「這樣挺好的。」
「說到底,讓這些孩子們出來乞討,還是我們這些當官的沒用。」
「不管怎麼說,要飯的都是這些底層民眾,葉老爺子兒孫滿堂,一家十幾口人,怎麼不見他的兒孫出來要飯?」
「世道就這樣,怨也沒用,一碗水都端不平,更別說平人心了。」
「在允許的範圍內,咱們能出些小力,就算給兒孫們積福了。」
說到這,王天話音一轉:「但是這個分寸,二舅你得掌握好,金府酒樓掛的是後勤部的招牌,盯著的人還是有不少的,太張揚了難免落下把柄。」
「這做官,就像談戀愛。」
「好的時候,肯定是千百分的好,不好的地方也會視而不見。」
「感情淡的時候,沒錯也是錯,一點小問題就容易造成爭吵。」
「以後分給孩子們的,一定要是剩菜剩飯,不能用新出鍋的。」
「沒有剩的,就下午多做一些,不剩也讓它剩下。」
額...
二舅越聽越是迷糊。
在他看來,王天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應該春風得意才對,怎麼話里話外顧慮重重的樣子?
「小天...」
二舅剛想說些什麼,王天就擺了擺手。
「做官難,難做官,這裡面的學問大著呢。」
「二舅,你聽我的,一準錯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