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位主母武功極高,已從門外琴姐與風行健的爭執中知曉緣故,所以沒有任何廢話,神態之中除了高貴,也沒有任何異狀。
但這不代表房內其他下人和管事的態度,他們看向徐隱的眼神都充滿嚴重懷疑之色。
甚至有不少與琴姐相熟的,看向她的神色多有責怪,那是擔心徐隱一旦醫治不好小公子,很有可能會連累他們也被跟著責罰。
徐隱對此故作不知,朝主母拱了拱手,也不客氣,放下背上的背囊,坐到床邊,一邊為小公子診脈,一邊觀察他的氣色。
他本身就精通醫術,又有一身極為精純的先天真氣。
先通過尋常診脈之法,發覺這位公子的脈象的確是尋常的風寒之狀。
不過其人體虛陰寒,無論是體表還是臟腑,皆是寒意森森,又絕非風寒之狀。
於是問道:「敢問小公子體虛轉寒,是從何時開始的?」
主母說道:「昨天後半夜開始,初時的確是風寒之相,先生可知此為何疾?」
徐隱此時已將一股先天真氣度入小公子經脈之中,運轉了一個周天。
以他精細入微的真氣化用之法,立時察覺到經脈之中的異常。
「先中毒,再中風寒,風寒為毒發之引。」
他平平淡淡說完這句話,卻不蜇引起驚天炸雷。
那位主母的眼神霍然凌厲,如有電芒疾射。
琴姐與周圍的侍女竟當場跪了下來,身伏於地。
甚至有管事出言怒斥,「主母,這赤腳郎中當真是信口開河!定是妖言惑眾之輩。
他無法治療小公子的病,便推脫中毒,便以為可擺脫自己的責任!不加以懲處,定會讓世人以為我獨孤家好欺!」
那位主母不動聲色,雙目緊緊盯著徐隱,那瘦削的身軀卻帶來如山嶽壓頂般的壓力。
「先生可敢為此言負責?」
這句話聽來平淡,實則內藏巨浪,如果徐隱應對不當,恐怕必遭大禍。
徐隱神色依舊平穩,淡然道:「老朽行醫天下,自然敢為自己診過的病例負責。
這位公子其實早被下了寒毒,此毒名為伏脈陰絡散。若只少量,則無大害,還有祛火解熱之效。
可若是服用此散後,忽暴飲暴食,致使經脈阻塞,又受江風所襲,感染風寒。
則會引起伏脈陰絡散中的寒毒混合風寒之毒侵入脈絡,甚至臟腑。
原本尋常寒毒以桂枝方或者其他驅寒生熱的方子,足可引發體內陽火祛除寒毒。
不過有伏脈陰絡散的寒毒所擾,令體內陽氣難以自生,故而只會導致寒意越發深入,直到死於風寒頑疾。」
這位主母也算行走江湖多年,可從未聽過伏脈陰絡散這種毒藥,神色有些將信將疑。
但聽徐隱說得頭頭是理,不像臨時編造出來的,於是客氣道:「先生既知病理所來,可有醫治之法?」
徐隱笑道:「不難。」
他隨手寫了個方子交給面前這位主母,主母看了眼方子,她明顯也懂些醫理,一眼就看出方子主要是拔寒生熱的,雖比桂枝湯等常見的方子藥性更強,不過應當無法應對這個局面才是。
這位外甥身份重要,她不問明白不敢輕易處置,沉聲道:「先生,這方子明明只是藥性更強的驅寒方子,你真有信心能起得到作用?」
徐隱說道:「敢問這位公子是否練過內家功夫?」
「他家學淵源,值此亂世,又怎可能不習武強身。」
「如此就更加簡單了,藥性不過是相輔,最重要的卻是施針以激活脈絡之中的陽氣,只要激發一點,就可借藥中去寒之力,使得脈氣陰陽平衡。」
那位主母稍有猶疑,但是當下別無他法,再等一天,也不知這位外甥的病狀會加重到何種程度,萬一死在他獨孤家的船上,恐怕到時無法跟楊家交待,於是只能點頭答應。
但她並未離開,就站在旁邊看著徐隱為那位小公子施針,同時船上本就備有一些草藥,正好都在徐隱的方子內,立時被人取了過來,當場檢查後便熬煮起來。
藥熟以後,徐隱已給這位小公子身上主要穴位紮上了銀針,同時暗施先天真氣。
其實藥方與銀針刺穴之法都是輔助,最重要的就是以他的先天真氣度入自身陽氣進入小公子脈絡之內,助他祛除寒氣激發臟腑以內的陽元。
若沒有他的真氣入體,這位小公子的銀針扎得再准,藥下得再猛,也是沒有用的。
之所以要這麼麻煩,是徐隱不想讓人知道他有一身精純的先天內功。
那位公子在飲下藥後,果然沒有超過一刻鐘,背心和腦門便冒出了汗來。
在場眾人不禁睜大眼睛,仿佛瞧見奇蹟出現。
琴姐頂著的壓力最大,此時見到徐隱的醫術果然起了作用,甚至忍不住長長吐出口氣,仿佛重新活了過來。
主母當然不會瞧不見小公子的變化,那副冰山一般的臉上終於露出喜色,探手試脈,果然察覺出小公子體內陽氣自生,只要能再接再厲逼出寒氣,自然能夠病去抽絲。
她立時躬身向徐隱道謝,「這位先生果真是世外高人,是楚紅怠慢了,還請先生原諒。」
徐隱卻說道:「小公子基本沒有大礙,這樣的虎狼之藥飲過這一副後,就不要再下,就用桂枝湯吧,剩下的只是對付尋常的風寒罷了。」
同時,徐隱聽到這位主母自稱楚紅,顯然就是獨孤家主母尤楚紅了!
原著當中她出場的時候已經接近八十歲了,一副老態龍鐘的模樣。
沒想到年輕的時候的確風姿綽約,哪怕已至中年,依舊美麗絕倫,若是再年輕十歲,恐怕不會比她的孫女獨孤鳳差。
尤楚紅心下沉甸甸的石頭已經落下,對徐隱的話當然言聽計從。
卻聽徐隱接著說道:「聽聞那位醫者也中了相似的毒,前因後果我不太清楚,但醫者仁心,不可見死不救,還請帶老朽去見一見這位同道。」
在場眾人都是心感佩服,也似只有面前這位莫大夫這樣的神醫,才具備如此仁愛心腸,看向徐隱的目光也帶上了深深敬重。
尤楚紅當然不可能阻止徐隱去治療那位家醫,事實上那位家醫也可能是被牽連於此,自然不能坐視他死去。
「如此便有勞先生了。」
琴姐帶著徐隱往那位醫生住艙而去,剛剛準備出門,尤楚紅又問道:「對了,還未請教先生姓名,我獨孤家對恩人向來敬重。」
徐隱側頭微笑,說道:「老朽賤名不足掛齒,夫人就叫我莫先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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