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鬍子忽然笑道:「繡完了。��
他的牡丹已繡成,繡花針斜斜挑起,常漫天只覺得寒芒閃動,忽然間已到了眼前。
沒有人能形容這種速度,幾乎也沒有人能閃避。
常漫天只覺得雙眼當中被勁風所襲,想要閉目,卻似乎已經來不及!
這時,他神思恍惚間,先聽到幾聲慘叫,又聽到輕微的叮噹聲。
他已遠遠退開,這是他行走江湖三十餘載的本能反應,原本是遲了一步,必定保不住雙目,但此時卻是正好。
常漫天擦去雙眼中流出的眼淚,帶著微微血色,但至少還能看得見,只是眼前一片紅。
他看到了三個捂著眼睛倒在地上的鏢局硬手,看著大鬍子手持繡花針站在原地,而視線卻看向另外一旁。
那裡站著一個讀書人,讀書人手中捏著一柄可笑的文士劍,輕薄的劍身被風吹得一直在抖動,上面隱有兩處凹痕,那原本對應的是常漫天的眼睛位置。
大鬍子笑道:「現在的讀書人不好好讀書,就會舞刀弄劍,所以還是繡成瞎子早點回家養老比較好。」
徐隱笑道:「學生還沒看完時間最美麗的風景,還沒欣賞過最美的美人,所以這雙眼睛還是不瞎得好。」
大鬍子慢慢走了過去,「那可由不得你。」
繡花針與文士劍在半空連續交擊,中間大鬍子想竄入人群去繡其他瞎子,可是書生卻如影隨形,大鬍子走到哪,他跟到哪。
大鬍子的針繡到哪,文士劍便恰如其會般出現在哪。
所以大鬍子再沒有繡成一個瞎子,他忽然跳到官道旁的一顆大樹上,眼睛一直盯著那柄無鋒無刃,輕薄得已被繡花針繡出許多孔洞的文士劍。
「看來這裡的瞎子不好繡,我先告辭了。」
徐隱看到了他的雙腳穿著一雙紅鞋子,卻並沒有追。
常漫天趕了過來,他看著徐隱手中的文士劍,忽然覺得自己手中重達二十七斤的鐵劍已是個笑話。
而此前老趙的奉承之話,此時回想起來,簡直充滿無比的諷刺意味。
這樣的秀才,這樣的劍,江湖之大,大可去得!豈需尋眾!
一行血淚再次從他的雙目中流出,他終於閉上了雙眼,這雙眼睛雖然沒有被繡瞎,卻也受了不輕的傷,需要閉著眼睛療養很長一段時間。
所以常漫天覺得自己很幸運,鎮遠鏢局的這三十三人都應該覺得很幸運。
「他是誰?」
徐隱笑道:「不知道,或者可以叫他繡花大盜。」
「繡花大盜?那麼,閣下是誰?」
「一個只會用文士劍的秀才。」
常漫天又想起了手中的重劍,他將它扔得遠遠的……
陸小鳳與偷王之偷司空摘星打賭,這次依然是賭翻跟斗,此前在泰山之頂,陸小鳳賭贏了。
這次陸小鳳輸了,被罰挖六百八十條蚯蚓。
他出現在苦瓜大師的禪院中的時候,一身蚯蚓的臭味,遭到苦瓜大師、木道人、古松居士、花滿樓一致的嫌棄。
但依然痛痛快快的享用了一頓素齋。
席間聊天,話題輕易轉到了近來江湖上的大事。
除了此前金鵬王朝之事,現在熱度最大的莫過於專門繡瞎子的繡花大盜之事。
這個人不但繡出了七八十個瞎子,還繡走了華玉軒珍藏的七十卷價值連城的字畫、東南王府的十八斛明珠、鎮東鏢局保的一批紅貨、金沙河的九萬兩金葉子!
這些都只是一個月之內完成的大案。
苦瓜大師說道:「如果不是因為一個用文士劍的秀才,那此次受害者還應該包括鎮遠鏢局的三十五名鏢師、副總鏢頭常漫天以及所保的八十萬兩鏢銀。你說這個繡花大盜是不是出盡風頭?」
陸小鳳也不禁嘆道:「我倒是覺得繡花大盜雖然大出風頭,但是那個用文士劍的秀才,豈不是也大出了一番風頭?」
苦瓜大師說道:「的確如此,能將這麼多人這麼多高手繡成瞎子的人,他的武功一定是江湖上最頂尖的存在,而能阻止他繡瞎子的人,也一定是武功更高的存在。」
木道人說道:「文士劍,是不是就是讀書人系在腰間壓衣角,重量頂多一斤且沒有鋒刃的劍?」
花滿樓說道:「那樣的劍也能用來打鬥?」
木道人說道:「也許他的劍道修為很高,已經達到心中藏劍,手中無劍的境界。」
花滿樓說道:「聽說那個秀才很年輕。」
木道人笑道:「當代的年輕人當中,只有西門吹雪和葉孤城的劍術曠古絕今。」
花滿樓搖頭道:「可他們兩人的劍,一旦出鞘就必定有人會死。」
木道人說道:「所以用文士劍的秀才,一定不會是他們兩個。」
陸小鳳忽然說道:「有人曾用青竹當劍,一下就擊敗了霍休。」
五個人都沉默了下來。
木道人說道:「你懷疑那個秀才是徐公子?」
隨著金鵬王朝的事傳播江湖,江湖上也知道了徐隱的存在,暗地裡有不少人在追查他的蹤跡。
陸小鳳苦笑道:「我不知道,不過可以的話,我也想見一見這位能用文士劍的秀才。」
苦瓜大師說道:「不過在你見他之前,你需要見一見我的師弟。」
「大師的師弟?」
「金九齡。」
陸小鳳忽然長長嘆了口氣,道:「我明白了。」
苦瓜大師道:「你明白了什麼?」
陸小鳳道:「金九齡是江重威的好朋友,又是當年的天下第一名捕,雖然早已洗手不干,但這些事他還是非管不可的。」
江重威是東南王府的總管,他是在東南王府的府庫中被繡花大盜繡成的瞎子,同時東南王府的府庫中那十八斛明珠也被繡走了。
而江重威的朋友金九齡,被公認為六扇門中,三百年來的第一位高手,無論大大小小的案子,只要到了他手裡,就沒有破不了的。
即便是這樣一個人,遇到這樣一件案子,也需要陸小鳳的援手,而恰好陸小鳳也是個好管閒事的人。
說話間,金九齡出現了。
他穿的衣服,質料永遠最高貴,式樣永遠最時新,手工永遠最精緻。
他手裡的一柄摺扇,也是價值千金的精品,必要的時候,還可以當作武器。
他認穴打穴的功夫,都是第一流的,事實上,他無論什麼事都是第一流的。
不是第一流的酒他喝不進嘴;
不是第一流的女人,他看不上眼;
不是第一流的車,他絕不去坐。
但他卻並不是第一流的有錢人,幸好他還有很多賺錢的本事。
他精於辨別古董字畫、精於相馬,就憑這兩樣本事,已足夠讓他永遠過第一流的日子。
可事實真的如此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