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
夕陽西下,晚霞籠罩下的王城,依舊顯得熱鬧喧囂。
這是京畿重地,兼之交通要道,連接東西,來往商販絡繹不絕。
轟隆隆!!
一陣馬蹄聲響起,馬背上的騎士個個披堅執銳,神采飛揚,正是守護王城的御衛軍。
他們馳騁與街道上,一路奔至數丈之高的城牆下,張貼皇榜。
等一眾御衛軍氣勢洶洶的離去了好一會,周圍的吃瓜觀眾這才蜂擁上前。
貼在城牆上的皇榜,圈寫著「重賞」二字。
內容大概是,凡稟報九色鹿行蹤者,官封一縣,金銀滿斗。
國王發布懸賞,可謂是財帛動人心,人群圍在其中,不斷討論著。
還有人在嘆息,九色鹿乃天降神獸,救人行善,乃有大功德。陛下如此行事,只恐有違天意。
弄蛇人湊巧也看到了皇榜,眼睛轉動,露出奸猾貪婪的笑容,暗道:「莫非天賜,該是我的福分來了。」
原本這一路走回來,弄蛇人心中都在盤算,看看城中有沒有那個富商豪紳對九色鹿的消息感興趣,然後再高價賣出。
卻不想國王原來才是最大的買家。
而且國王極重聲譽,也不擔心會如其他富人那般反悔。
「快去見國王,獎勵是我的了。」
弄蛇人快步前去王宮,求見國王。
他走到王宮前,正要向宮中侍衛稟報,忽看見王宮牆壁上所貼的神鬼畫像,頓時身子一僵,汗出如漿,不由自主的回想起了自己所發過的誓言,以及九色鹿留下的那一句:勿謂言之不預也。
雖然不懂究竟是何意思,但卻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腦海中不斷迴響。
他的內心在劇烈的掙扎著,仿佛有兩個小人他腦海中爭來爭取,各執一詞。
一個是身形健壯,模樣有些像猩猩的年輕小伙,說道:「蠢貨,良心值多少錢?快去王城啊,賺到手才是真的。」
另一個是身材矮小,面容略顯蒼老的老者,在敦敦教導道:「這裡面水很深,你把握不住。孩子,聽叔的。」
弄蛇人看著神鬼畫像,心神劇顫,暗道:九色鹿對我有救命之恩,我曾對天起過誓,怎麼能夠違背,我該死,我該死。
最終,身材矮小老者在弄蛇人的腦海中展示占據上風。弄蛇人咬著牙,強行把貪念壓下去。
他轉身離開皇城,垂著腦袋,心灰意冷,帶著強烈的不甘。
弄蛇人剛走到街道上,卻又看到一隻御衛軍在張貼皇榜,其中一個頭領似的人物,威風凜凜的騎在馬背上,大聲道:「國王昭告全國,出榜重賞。凡是提供九色鹿行蹤的人,官封一縣,金銀滿斗。」
這次,不但有皇榜告示,御衛軍的旁邊還拉著一輛馬車。
馬車上是一斗金銀珠寶和烏紗帽、官服。
若說先前的誘惑,還僅限於皇榜中的文字。
那現在就是赤果果的擺在面前,不加掩飾。
只要抓一把金銀珠寶,那後半生就可無憂了,再也不用過著辛苦勞作,每日錦衣玉食,享受不盡。
只要戴上烏紗帽,穿上官服,那就是不但是仌,還是眾。掌管一縣,天高皇帝遠,只有自己欺負人的份,而沒有人能欺負自己。
弄蛇人呆住了,腦海中再次陷入天人交戰。
兩個小人又出現在他的腦海中。
年輕健壯,好似猴子的青年急的抓耳撓腮,說道:「還不快走,要不然被別人搶先,可就要晚了。」
年邁的老者也不復長者姿態,猿形畢露,張牙舞爪,顯出貪婪之色:「原來出賣良心,可以換這麼銀子,還可以當官。你還愣著作甚,趕緊跑起來啊。」
原來先前所有的堅持,不過是因為沒有看到實際的好處。
這下好了,兩個小人統一了口徑,不復爭吵。
弄蛇人搖了搖腦袋,兩個小人同時消失,而他的連上再度浮現出貪婪的神情,和被夏無忌殺死的獵戶一模一樣。
他搓了搓手,嘿嘿笑著,暗道:「九色鹿,並非是我不義,而是你的命不好。你既救了我一次,何妨再救我一次。用你的性命,賜我一生榮華富貴。」
「再說了,是你自己不夠謹慎,救了那麼多人。就算我不泄露你的行蹤,也有其他人泄露。既然如此,為何不降富貴賜給我。」
當誘惑足夠大時,道德的囚籠,再也鎖不住心中的貪慾嗎,破籠而出,張開血盆大口,將良心啃的一乾二淨。
究竟是人心叵測,還是叵測害了人心?
亦或者,這兩者本就是彼此一體?
弄蛇人揭了皇榜,在御衛軍的帶領下,進了皇宮。
「小人見過國王陛下。」弄蛇人跪下磕頭,根本不敢看國王一眼。
國王摩因光高居王座之上,說道:「你知九色鹿的行蹤?」
他剛從王后的寢宮趕來,此時正散發出一種大賢者的光芒,目光平淡,好似沒有任何事能夠打動他。
弄蛇人跪在地上,恭敬的說道:「陛下琴放心,小人曾在林中採藥,遇見過九色鹿,知道它時常出現在一處河岸旁飲水吃草。」
國王微微點頭,道:「既然如此,明日你便隨大軍出發,一同狩獵九色鹿。只要你能找到九色鹿,本王許下的承諾,自然有效。」
弄蛇人連連磕頭:「多謝陛下,多謝陛下。」
「下去吧。」
「小民告退。」
弄蛇人出了皇宮,向家裡走去,一路上做著縣太爺的美夢,只覺得渾身輕飄飄的,好似就在雲彩之中。
忽的,腳底生出一股又癢又疼的感受。初時他並不在意,可隨著時間的推移,這一股癢疼從腳底向大腿蔓延上來,逐漸擴散至全身上下,而且越發劇烈起來。
他察覺到情況不妙,扒開衣服一看,一股噁心的臭味傳來,讓人噁心欲吐。目之所及,肌膚上長出一個個病瘡,密密麻麻,可以逼死密集恐懼症那種。
病瘡所在且癢且疼,難受無比。
「我這是怎麼了?」弄蛇人心驚無比,再次想起自己曾經對九色鹿許下的誓言。
「小人對天起誓,如若泄露,滿身生癩,不得好死。」
難道是誓言成真了?
可別人發誓「天打五雷轟」沒有一個作數,為什麼到了自己這裡,卻如此精準?如此快速?
「難道要我放棄榮華富貴,不,不要!!」弄蛇人驚恐的抓著腦袋,腦海中雖然閃過一絲懊悔,但一想到那滿斗金銀,官服烏紗,就再次堅定了目光。
更何況,他已面見國王。若找不到九色鹿,那就是欺君之罪,要砍腦袋的。
「定是九色鹿施了妖法,才讓我渾身生出病瘡。待明日大軍出發,難道還對付不了一隻鹿嗎?九色鹿只有死鹿一條。」
「只要九色鹿死了,妖術消失,我的病瘡也就治癒。」
「更何況,只要有銀子,什麼病瘡治不好。九色鹿,一定要殺了九色鹿,啊啊!」
……
翌日,清晨。
國王率領大軍,向王城外的森林行去。
軍隊浩浩湯湯,聲勢駭人。國王立在最前面,身穿戰甲,頭戴王冠,腰懸佩劍,威風凜凜。只是眼圈黑的有點深重,看起來不太精神,有損威嚴。
兩側站滿了百姓,等大軍出了城,這才敢竊竊私語,討論起來。
「怎麼今日開撥大軍,是有外敵入侵邊關嗎?」有人不解的道。
「若是有外敵入侵,早就有消息傳來了,不可能怎麼平靜。」
「那是為何?」
「昨日不是到處張貼皇榜,尋找九色鹿的行蹤嗎?我聽宮裡的一個朋友說,已有人揭下皇榜,面見陛下,想來今日正是帶領大軍去捉拿九色鹿啊。」
「啊這……」
為了一隻鹿,就開撥軍隊,這國王陛下也是有夠荒唐的。
另一邊,大軍行了一段時間,在弄蛇人的指引下,已來到了一處河岸邊。
「陛下,就是這裡了。」弄蛇人諂媚的說道。
「嗯,」
國王點了點頭,又向手下吩咐道:「都躲起來,那九色鹿機警異常,不要驚動了它。待那九色鹿接近,你們就團團圍住,若無必要,不要動刀動器,傷了它的皮毛,可就不美了。」
「是!」
披堅執銳的大軍,埋伏在四周左右,目光警惕的四下查看,只待九色鹿出現,就將其擒獲。
國王坐在馬車上,打了個哈欠,說道:「昨晚本王操勞國事,身體疲倦,先小憩一會。九色鹿來了,再叫醒本王。」
護衛恭敬道:「時。」
這一小憩,一個時辰過去了。
士兵們左等右等,也不見九色鹿行蹤
流水聲伴隨著國王陛下的呼嚕聲,讓一眾大軍也有些昏昏欲睡。
「怎麼回事,還是沒看到九色鹿。」
終於,國王陛下睡醒了,他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語氣平淡的問道。
果然是人到中年不得已啊,昨晚不及年輕時一般操勞,人就不太行了。不但當晚吃藥才能堅持下去,第二天人也昏昏沉沉的。
採藥人冷汗滾滾落下,結結巴巴的解釋道:「這裡……這裡的確是九色鹿……常來的地方,小人保證,不會有錯的。」
「嗯?那為什麼今天沒有來?」國王冷冷道。
「或許……或許它胃口不太好,也有可能,是昨晚上和幾隻母鹿晚的太……太瘋了,現在還在休息。」弄蛇人結結巴巴的說著,自己都不知道在說什麼。
國王冷哼一聲,原本就有些冰冷的臉色,頓時陰沉萬分:「再等半個時辰,若九色鹿還不出現,小心你的腦袋。」
弄蛇人脖子一縮,冷汗如雨。
陛下怎麼突然這麼生氣了?難道是我剛剛的話觸怒了他?可又沒有說他啊。
他很快將這個想法甩掉,轉而關心起九色鹿來了。
「要是再找不到九色鹿,我就犯了欺君之罪,不但拿不到金銀珠寶,榮華富貴,連腦袋也保不住。怎麼辦?怎麼辦?」
一時間,他整個人就好似熱鍋上的螞蟻,走來走去。卻忽的踩在一窪水攤之中,「哎呦」跌倒。
「水?哎喲,我有辦法了。」弄蛇人看著一手的水和泥巴,眼睛一轉,心生一計。
他快步走到較淺的水攤中,蹲坐下來,手臂不斷拍打著水花,喊道:「救命,救命啊。」
卻是想到了關於九色鹿的傳說,以及自己上次的經歷,想要引導對方出來。
「救命啊,我的腳抽筋了。」
弄蛇人在大叫著,演技十足,他有自信,能夠將九色鹿引導出來。
「救命啊。」
「救命,我要被淹死了。」
十來個呼吸過去了。
半刻鐘過去了。
一刻鐘過去了。
半空中,似乎有烏鴉「嘎嘎嘎」的叫聲響起,氣氛有些尷尬。
嗓子都快喊冒煙的弄蛇人:「……」
國王:「……」
一眾士兵:……
不知為何,現在這個情形,就像是一群傻子在看另一個傻子耍猴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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