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霧更濃的,是夏想心下的不安。
「爺爺已經趕過去了。」強忍住對屍體的恐懼,孫小紅走到夏想身邊柔聲道。一具屍體她或許不怕,但幾十具屍體倒在長街,有些還斷成兩截,實在太過恐怖。
光是濃重的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就不是一般人忍受的了的。她能走到夏想身邊,已足夠了不起。
刀已消失不見。
但夏想仍舊未用手去觸碰她,溫言道:「我送你回去。」
聰慧如孫小紅,立時意識到他要做的事很危險,他甚至不確定讓她跟著,能否保護她的安全。這還是她頭一回見到如此沒有信心的夏想,讓她將稍顯任性的話咽了回去,輕輕點頭。
黑暗裡,她從未如此仔細的看清夏想的側顏。
他的眼睛深邃而明亮,充滿智慧又玩世不恭,被他注視著時,孫小紅時常能感受其間莫大的柔情。此刻他的眼裡有一絲嘲弄,一絲不安,但更多的還是堅定。
一如他直而挺的鼻子,孫小紅之前從未想過,一個男人的眼睛和鼻子,竟然能如此好看。精緻之餘,絲毫不影響陽剛之氣。
兩人走的不快,但可能因為兩人的腿都比較長,很快便到了一處溫馨的小院。
以前只消回到這裡,孫小紅疲憊的心立時就能得到安慰,她在這裡調整到最好的狀態,迎接嶄新的一天。
但眼下她的心裡滿是擔憂。
她生命里兩個最重要的男人,即將陷入危險的爭鬥,她只能安靜等待。
「進去吧,早點休息。」夏想的聲音一如既往的平靜溫和。
孫小紅嗯了一聲,應道:「林姐姐吉人天相,一定會沒事的。何況還有爺爺幫你,上官金虹肯定不是你們的對手。」
她更像是在安慰自己。
夏想堅定道:「你一定是對的。」
回去的路,夏想依舊走的不快。
不是像阿飛一般害怕浪費體力,是他清楚,他即使走的再慢,上官金虹都一定會等他。他幾次試圖平復心情,但還是難掩躁意。
他從未想過,林仙兒在他心底,竟是有如此重要的位置。她是什麼時候,完成從火包友的華麗轉身的?
來之前,夏想做過無數設想,但無論是哪一種,都未曾想過,門內會亮若白晝,裡面會有如此多的外人。
和尚、乞丐、女人,無一不缺。
而且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孫白髮嘆了口氣。
夏想恍若未聞,於數人之中找到林仙兒,稍稍鬆了口氣,她只是受制,但並未受傷。他的第二眼看向被一隊士兵看守,連手腳都未束縛的七十七人,又鬆了口氣。
「我高估你了。」夏想朝站立在一邊,面無表情,宛如一桿大槍的上官金虹道。
這樣的場面,自然是上官金虹無法做到的。
便是一旁的李尋歡就不可能是他能左右的了的。
夏想不禁把目光轉向那個原本臉色蒼白、身子單薄、跑步姿勢難看的女子身上,她身上有種獨特的魅力,令人一見就難以忘記。
而她眼下和以前判若兩人,眼睛依舊明亮,但已不再清淡、柔弱,裡頭的堅韌和狠毒,令人生畏。
在她身邊,還有一個華服男子,長相雖平庸,卻氣度雍容。最讓夏想驚訝的是,他的手正攬在林詩音的腰上。
這一切,應當是她的手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待。
夏想暗嘆,他不該低估一個母親為兒子報仇的決心。
上官金虹冷淡道:「結果都一樣。」他顯然是在回復夏想之前的話,而且仿佛天下間沒有任何事,能令他動容。
「荊無命死了。」夏想說道。
「你來了,他自然是要死的。」上官金虹淡淡道。
「如果死的是上官飛呢?」
上官金虹冷冷的看了他一眼。
「我向你保證,今晚之後,他一定會死。」夏想肆無忌憚的發動垃圾話攻擊,雖說攻心為上,但難免沒有高手風度。可偏偏這種風度,是夏想完全不在乎的事。
上官金虹道:「你過不了今晚。」
「你當本王不存在?」見夏想對他熟視無睹,這樣的態度,無疑刺痛了寧王,他猛的一拍身邊的桌子,質問出聲。
本王?
夏想確實沒想到,他竟是位王爺。這讓他對林詩音的佩服,又上了一個台階。龍嘯雲害怕李尋歡尋仇,想先下手為強,只能對胡瘋子挾恩求報,後又宛如一條狗一般去找上官金虹結拜。
再看看林詩音,她找夏想報仇,連上官金虹都成了陪襯,簡直讓龍嘯雲望塵莫及。
見夏想的目光終於集中在自己身上,寧王說道:「本王已向皇兄申請了禁武令,以後天下,只余少林武學正宗和金錢幫兩處。凡有不願意加入少林亦或金錢幫的武人,當即處死。凡之前作惡多端的武人,當即處死。」
原來如此。
難怪以少林之尊,竟是來效犬馬之勞。這個餅畫的,不可謂不大。
夏想朝上官金虹道:「原來是給人當狗,難怪你有信心可以殺我。」
「皇權之下,誰不是豬狗?」上官金虹冷聲道。
「只有你是,我依舊是人。」夏想回了一句,又朝另一人道:「不知謝幫主是要削髮為僧,還是併入金錢幫?以丐幫之威,若沒有副幫主一職,謝幫主切莫著急答應。」
丐幫幫主謝大腳冷哼一聲,並未開口。
寧王居高臨下,宛如看戲一般看著夏想的表演,說道:「本王已查明情況,你作惡多端,但皆是你一人所為,與仙劍門無關。你一人赴死,本王可赦免仙劍門,允她們加入金錢幫。本王再多一句嘴,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若沒有皇兄點頭,天下哪個幫派敢以金錢做象徵,以黃為貴?」
夏想不禁想到了以太監做頭目的黑石組織,據說他們其實掌控在皇帝手裡。而原著里上官金虹想殺林仙兒時,派出了幾個陰陽人,此相對照,讓夏想浮想聯翩。
分神不過一瞬間的事,諸如寧王在內的人,大抵連他曾分神都看不出來。夏想朝被幾個少林僧人困住的林仙兒道:「你也是這般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