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章 細劍

  夏想把皮料晾乾,準備動手製作的時候,悅來客棧把李尋歡圍了三天三夜的名俠們終於動了。

  田七率先忍不住道:「運通賭坊被人付之一炬,說是家底俱都被人掏乾淨,十有八九是梅花盜所為。李探花被我等困在這兒一動不動,如此說來,他不是梅花盜?」

  這三天他們過得太難了。

  李尋歡倒是該吃吃該喝喝該睡睡,完全當他們不存在,但哪怕他睡著了,一群人看著他手裡泛著幽芒的飛刀,便不敢生出任何心思。

  這些成名已久的大俠們,何時吃過這樣的癟?這都要怪那個龍嘯雲,竟是一去不返,沒有他在場,甭管田七口中說他和李尋歡有多少年的交情,李尋歡實是無半點顧忌。

  只消有人敢動,他手裡的飛刀絕不會留情。

  田七趙正義公孫摩雲幾人,初時隱晦的交換過眼神,流轉在他們眼底的意思是,李尋歡手裡只有一把飛刀,頂多只能殺一個人,只消他們不沖在第一個,便沒有什麼可怕的。

  他們一致將目光看向心元。

  出家人嘛,他不入地獄,誰入地獄?

  犧牲他一人,卻可以抓到為禍武林的梅花盜,簡直功德圓滿。

  心元尚未看懂他們眼神的含義,卻見李尋歡又摸出一柄飛刀,輕輕放到桌面。而他摸出飛刀的動作並不快,撩起的衣袂落下之際,眼尖的三位名俠,幾乎同一時間看到,那裡有個布制的刀匣,還插著數柄飛刀。

  三名俠:「……」

  是以眼下有了台階,田七頭一個選擇就坡下驢。

  卻聽有人反對道:「田七爺,切莫因此上了梅花盜的當。定是他的同黨知道我們將其困住,是以想出如此辦法,想替李尋歡洗刷罪名。」

  「不錯,若是真正的梅花盜,知道有人知道替他做了替死鬼,一定會暫避風頭,絕不會選擇這個節骨眼興風作浪。這恰恰證明是個圈套。」

  田七和趙正義相互看看,眼下著急反對他們意見的,大抵都是想藉此揚名的年輕俠客,處理這種局面,無論是前人經驗亦或是他們自己總結,田七等人都極富經驗。

  只聽趙正義道:「確是有樣的可能,既是如此不若這樣,咱們兵分兩路。一路去運通賭坊察驗真假,一路繼續留在這裡守住李探花。如若運通賭坊的真是梅花盜,必然十分危險,便就由我和田兄公孫兄等人前去,你們則繼續留在這裡。」

  不待那幾個年輕俠客開口,田七已搶先道:「如此甚好。」

  公孫摩雲比他們更為冷酷,掉頭即走,連一個字都未多言。

  老一輩的名俠大抵趁著這樣的機會一走而空,留下數位長輩不再身邊、無人提點的年輕俠客,面對好似人畜無害的李尋歡。

  「我若是你們,便就出了這扇門,該喝酒喝酒,該比劍比劍,總之絕不會在這裡浪費功夫。」李尋歡開口道。

  麒麟快劍平四不屑道:「你想讓我們放了你?」

  李尋歡搖頭道:「我只是想說,連田七爺趙大爺這樣的大俠都走了,我怎麼可能是梅花盜,即使我是,也絕不可能是在他們不在的場合。」

  平四皺了皺眉:「你是何意?」

  「抓住梅花盜這樣的功勞,他們怎肯讓給你們這種初出茅廬的少年。」李尋歡笑道。

  「可是…」

  平四一時沒想到好的說辭,卻聽李尋歡道:「沒有可是,你說你殺了梅花盜,若得不到他們的承認,誰會相信這是真的?他們隨時可以再找一個梅花盜出來,來證明你們說的是假話。」

  平四的臉色霎時變的很難看。

  李尋歡毫不在意道:「你若想成名,最好先明白這道理,否則你就會像我一樣,遲早還是要變成梅花盜。」

  平四怒道:「你的意思是,我若想成名,最好先學會聽話,看眉眼高低,是嗎?」

  「一點不錯,只要你時刻謹記,將出風頭的事都讓給大俠們,他們就會認為你是個可造之材,再過個十年二十年,等大俠們進了棺材,就會輪到你出名了。」李尋歡嘆道。

  這真的是再正確不過的道理。

  只可惜身上尚有稜角,對江湖滿懷期待的少年豪傑平四,哪裡能接受這樣的歪理。他一柄長劍出鞘,劍身通體纖細發紅,是他綽號麒麟劍的由來。

  所有細劍,俱都走靈巧的路子,必然不會勢大力沉,劍劍悍不畏死,究其原因,是不夠粗。是以往往忽左忽右,這邊三下那邊三下,偶爾中門發力,不至一下子就暴露短處。

  若是大開大合的女子…也不一定就是女子,只消是走這種路子的,遇到這樣的對手都十分頭疼,因為太細,兵器夾不到。

  上述真的是劍道。

  而小李飛刀並不是大開大合的刀法,它簡直妙到毫巔,說射你左手無名指的指甲,就一定會射中它。

  是以平四出其不意的一劍,若羚羊掛角,無跡可尋,但一柄飛刀,偏偏射中他的劍尖,震的平四長劍脫手,劍身發出一道輕盈,隨即斷成兩截。

  屋裡霎時雅雀無聲,靜的呼吸可聞。

  一刀之威,恐怖如斯。

  若夏想在這裡,一定會勸平四,往後練劍,還是練柄粗的,細的太容易斷。而李尋歡不是夏想,他只是道:「你們走吧,我無意殺人,但我也該走了。」

  他不知龍嘯云為何未歸,但三天時間,足以夏想逃出保定,這便夠了。他自然無需再被一群蒼蠅圍著,若非田七他們先一步走了,也許斷的就是田七的金絲加藤軟棍,亦或是趙正義的腿。

  李尋歡起身出了房間,無人敢攔。

  另一邊。

  手工夏真的從未如此一絲不苟過,幾個時辰下來,他的手依然穩定,不見絲毫抖動,如果用這樣一雙手來打(和)手(諧)沖,大抵能沖昏頭腦。

  授他加藤鷹指(某種指法的泛稱)的扶桑老人曾諄諄教導他,要在穩定中求變化,但穩定是第一要義。是以夏想的手便穩的不行。

  天光微亮,第一張人皮面具終於做好了。

  夏想戴上之後,便似完全變了一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