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風涼話

  孩哥吃不下,起身進了柴房。

  他一走,一直忍著的好妹直接哭了出來。

  「不用擔心,車到山前必有路。」安慰了他們一句,夏想說道:「我去看看孩哥。」

  夏想進去的時候,孩哥正在用一塊皮子拭刀。他從記事起就刀不離身,刀是除了他爹以外,他心頭最大的支撐。

  連夏想都比不了。

  「流沙角鋒,有了。」前一刻還愁眉不展的孩哥瞬時露出笑意,抬頭見到夏想,激動道:「哥,我有辦法了。」

  「出去說。」夏想打斷了他的話,瘸子和好妹顯然更加想聽到他口中的辦法。

  孩哥一出來,就把辦法說了,瘸子略一思索,便點頭道:「是個辦法,那你快去一趟。」

  有了辦法,幾人的心情鬆快少許,跟著出來給孩哥拾掇行李的瘸子叮囑道:「一路上要小心,早去早回。」

  「知道了。」孩哥應道。

  然而這一幕,被安排趴在牆洞,盯著瘸子家一舉一動的鎮民看到,那人立馬邊跑邊喊道:「小辮子要跑了,小辮子要跑了!」

  早已風聲鶴唳的鎮民聽到叫喊,紛紛響應,都以最快的速度,衝進了瘸子家。

  「小辮子,你不能走,不能走。」

  「你過來,你走不了。」率先衝進來的幾人,七手八腳把孩哥拽到身邊,死死摁住他的肩膀。

  加上後進來的一群人,把孩哥和瘸子團團圍住。

  這麼大的動靜,險些把正在屋裡吃泡饃的夏想嗆到。

  「狗熊,抽死他。」

  「你想讓他溜走啊你!」

  有人指著瘸子的鼻子罵道:「你睡覺做夢你還光想好事啊你。」

  「對,淨想好事,走不成,他走不成,他走了,我們找誰去?」

  瘸子急忙辯解道:「不是,不是啊。」

  之前替孩哥釘馬掌的酒鬼大聲道:「不是?我今天沒喝醉,我腳還沒喝紅呢,你騙不了人。」

  「沒錯,你騙不了人。」

  一聽到聲音,好妹就想起身去看,被夏想攔住了,放下碗筷的夏想說道:「你坐,我去看看。」

  所以錯過了他們目睹好妹被二爺欺負卻不敢吱聲,錯過了他們跪著求孩哥留下的夏想,靠著柱子將眼前的情景盡收眼底。

  他兩次聽孩哥說的時候,其實真沒多生氣,人性嘛,換成自己不是學了刀法,不一定遇著事的時候,就比他們強。

  但真身處其中的時候,夏想才發現扯踏馬犢子,人性就是沒有血性?就是十幾甚至更多的人,目睹打小瞧著她長大的妮子,被個畜生欺凌的時候,吭都不敢吭一聲?

  去他姥姥的吧。

  到雙旗鎮以來,夏想頭一次摸出了放在神秘空間的刀。

  「孩哥,你去,誰敢攔你,我宰了他。」握著刀的夏想一身戾氣道。

  靠的近的幾個鎮民哆嗦了一下。

  見他拿刀,瘸子急忙道:「滿娃,別胡鬧,快把你那傢伙式收起來。各位,你們聽我說,孩哥不是要逃,他是去找沙里飛,請沙里飛來幫忙的。」

  「大遊俠沙里飛?」

  酒鬼老馬喝了口酒,瞅了瞅夏想的背影,又看看瘸子,開口道:「沙里飛我知道,這人有點成色,我給他釘過馬掌,興許他能對付對付。」

  「他能來嗎?」

  「沙里飛,那要價可高了。」

  瘸子忙向他們解釋道:「孩哥曾經幫過他的忙,他會來的。」

  「說得好聽,空口無憑。」

  「對,小辮子要是去了不回來,你說怎麼辦?」

  搶在夏想開口之前,瘸子咬牙道:「我作保還不成嗎?」

  「你拿什麼保?」

  「我把好妹許配給他,他就是我的姑爺,他要是真的跑了不回來,我和好妹拿著頭等著一刀仙!」瘸子賭咒發誓般喊道。

  他這樣,到底是相處幾十年的鄉親,有人鬆口道:「只要能請到大遊俠幫忙,就叫娃趕緊去嘛。」

  「對,叫娃趕緊去。」

  有人起頭,一些人跟著附和,不管他們是覺得孩哥真能請來沙里飛,又或是害怕夏想手裡的刀,不少人都轉身往外走。

  但也有不放心的,哪怕被人推著走,眼睛還是不放心的回頭盯著孩哥。

  等人全走了,瘸子瞪著夏想道:「你娃真敢殺人?」

  「不敢,叔,我唬他們的。」手裡的刀已經不見蹤影的夏想回道。

  不再理會夏想,瘸子把馬牽給孩哥。

  接過馬繩的孩哥沒有任何猶豫,飛快翻身上馬,說了一句等我回來,就猛夾馬腹,打馬出了小院。

  他一路疾馳,還沒走出瘸子家多遠的鎮民紛紛避讓。

  一騎踏過,鎮上塵土飛揚。

  晚上。

  好妹吃完了先下桌。

  「叔,喝點?」夏想問道。

  瘸子心不在焉道:「好,喝點,喝點。」

  一碗酒下肚,瘸子突然朝夏想問道:「滿娃,你比孩哥大,又是打小跟著你師父學武,刀法是不是比孩哥厲害?」

  「我師父說,孩哥天生就是練刀的料子。」

  瘸子喝了口悶酒。

  夏想問道:「叔,你擔心孩哥請不來沙里飛?」

  瘸子沒說話。

  「別擔心叔,就算沙里飛不來,還有我。」夏想朝他寬慰道。

  瘸子張了張口,又把話咽了回去,一個字都沒說。

  夏想玩笑道:「叔,我不是我師父,關鍵時刻走不了氣兒。」

  瘸子:「……」

  如果是等兩個小時,打幾副馬掌,剪幾張皮子再歇個畔兒,喝口茶或是打個牙祭,很快就會過去。亦或者打一火包,再睡上一個小時五十七分鐘又幾十秒,也算愜意。

  就算是等一天,也有一天的過法,總歸不難熬。

  難熬的是漫無目的的等待,不知道什麼時候是個頭。

  雙旗鎮的人熬了一個晚上,又熬到晌午,終於熬不住了。

  鎮口的駝背率先忍不住道:「你看他那倆眼,軲轆軲轆轉,一看就不是個好種。」

  「他總不能不要他媳婦兒吧。」有人回道。

  「女人是男人的擦腳布,哪尋不下。」

  「有好戲看啦。」

  「等死吧,一刀仙明天就到,都等死吧。」

  他們旁若無人的議論,聲音這麼大,全被同樣焦急等待的好妹聽到。她心裡這份等待,比所有人都急都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