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2章 毛小方之墓，偶遇馬丹娜
夜涼如水，月朗星稀。
洪塵身著道袍，背負長劍，腳下踩著一雙布鞋，踏過寒露凝結的草地，登上山崖。
此時的洪塵已經恢復到了成年的模樣，但一身氣質與此前相比卻也大相逕庭。
與武學世界中相比，一心修道斬妖除魔的洪塵，身上明顯多了幾分飄搖出塵，淡泊天下的意境。
一座石碑驀然入眼，洪塵眼神微凝，腳步加快。
來到近前，望著墓碑上的銘刻，他稍作沉吟，悠悠長嘆。
「沒想到，還是來晚了一步。」頓了頓，他又搖頭：「或許不是晚了，而是根本就見不到。」
這座墳墓內埋葬的不是別人，正是道法高深、獨闖陰陽、以眾生安危為己任的一代殭屍道長——毛小方。
洪塵早就聽聞其名聲，對這位茅山天道派傳人更是極為好奇。
過去這些年，他雖然一直都在潛心尋找和消滅為惡的妖魔鬼怪，但實際上也在刻意地朝著對方所在的位置靠近。
只不過回頭想來，似乎每當他即將見到這位殭屍道長的時候，總是會有一些意外事故突然發生，將他引向遠方。
那時洪塵只顧著蕩平妖邪，大振茅山聲威，自然也不急著和毛小方碰見。
卻不曾想，當時總覺得還有機會，一次次拖延之後，竟突然從師父的來信中才得知毛小方已經辭世的消息。
這明顯不對勁。
因為毛小方不應該死得那麼早。
甚至洪塵懷疑也許是因為他太急著和對方見面，所以才導致了對方的「死亡」。
有種力量，在阻隔洪塵與他見面。
靜立許久，洪塵搖了搖頭，取出三炷香來點燃，拜了三拜。
「晚輩茅山弟子靈塵，師從林鳳嬌。久仰師叔大名，多年前隨師父修行時便想與毛師叔一見。只可惜，這多年來盪魔之行也說不得順利，總有妖邪逆亂陰陽，殘害生靈，詭計多端，限額狡詐。晚輩本以為此生總有機會與師叔會面，不曾想真正見到師叔時，竟是陰陽兩隔。晚輩慚愧，敬拜師叔魂魄安寧，望將來有緣再見。」
插香入爐，青煙升起後融入墓碑，直通幽冥地府。
洪塵本也不希望能夠得到毛小方的回應，因為天知道對方每天要收到多少這類來自陽間的消息。
然而，沒想到他正準備轉身之時，一道清風忽然掠起，繞著墓碑轉了三轉。
洪塵當即停下動作，目光希冀地看著墓碑。
只見，墓碑中間忽地向上下展開一道白光，接著又如同門帘一樣左右擴張。
隨即，一個相貌極其熟悉但氣息迥然相異的身影從中走出。
洪塵頓時欣然而笑，抱拳道：「茅山後輩弟子靈塵，拜見師叔！」
毛小方邁了一個大步子快速上前，雙手托住洪塵的胳膊，滿面笑容、語氣慈藹地道：「靈塵師侄不必多禮！」
這一攙扶，洪塵頓時感覺到毛小方的身體並非陰魂，而是已經有了實體。
這類身軀，在地府通常只有「公務員」才有。
想來倒也不足為奇，毛小方在陽間的時候就以除魔衛道、守護眾生為己任，一生不知積累了多少功德，到了地府，享受一個官職還不是手拿把掐？
更何況，同為茅山道統，祖師爺又豈會置之不理？
直起身啦，洪塵笑容誠摯地道：「恭喜師叔任職地府，於天地間再立新功。」
毛小方也笑著點了點頭：「好，師叔承你吉言！」說罷，他目光開始細細打量與審視洪塵，半晌，他又神情滿意地不斷頷首。
「方才你說你一直想要見我，事實上我也一直想要與伱見上一面。」
洪塵訝然：「哦？師叔也知道我？」
毛小方大笑：「哈哈哈，看來師侄對自己的名聲不太了解？」
「師叔見諒，這些年著實是有些忙碌。」
直白地說，過去洪塵不是在斬妖除魔，就是你在斬妖除魔的路上。
他幾乎沒有什麼時間去享受生活，直到上個月斬殺了一隻偽裝成山神禍害周邊百姓數十年的千年山魈之後，才終於完成了最後一道主線任務。也正因如此，他才有時間來祭拜毛小方。
「斬妖除魔本就不易，如師侄這般廢寢忘食之人，更是少之又少，這是茅山之幸，也是百姓之幸！」毛小方異常讚許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早前我就聽說，茅山出了一位行走天下、蕩平妖邪的弟子，所到之處，百姓少有與之會面。
只聽得那茅山道人報上一聲名號，緊隨其後便是雷聲龍吟、劍氣錚鳴，至多見得雷霆火光、符篆煌煌。待得次日一起，便發覺往昔的怪異盡數消弭。此事發生不止一次，更不止一地。傳言多了，百姓彼此一交流，自然知道此事切實非虛。
靈塵師侄，過去多年，茅山雖屹立不倒，但戰亂四起也算不得安穩。可自你聲名鵲起之時，天下才知我茅山道法之精深，道統傳世之不絕。
再有林師弟接掌茅山之後多番革新，而今茅山道統與往昔相比已是大盛，這都要多虧了你們師徒二人同心協心。
同為茅山弟子，還請受我一拜！」
說著，毛小方抱起拳來，就要躬身拜下。
洪塵哪兒能如此受他一拜？迅速出手架住毛小方的胳膊，道：「師叔此言，未免也太小覷您自己的作用。在晚輩和師父之前，不也是靠著師叔一己之力撐起當代茅山的威名嗎？那時我師父還在看守義莊，而您已經在天下闖出偌大名聲。真要如此計較，還請師叔先受我一拜！」
洪塵也抱拳。
毛小方反過來攔住他。
「哈哈哈，好好好，你我同是茅山傳人，自有為師門正名之責。那我們誰也不拜誰？可好？」
洪塵搖頭笑道：「您是師叔，我豈能不拜？」
毛小方一拍腦袋，「好，那就只有師叔與師侄，沒有其他。」
「好！」
而後，兩人便也隨性地在墓碑前盤膝而坐，坐而論道。
夜間山中，不時地便有笑聲迴蕩。
一個多時辰後。
毛小方臉上浮著斂不住的笑意，道：「時辰差不多了，我該回去了。」
洪塵頷首：「叨擾師叔了。」
「欸，你我一見如故，不必說這些客氣話。將來你在陽間若有需要，可以隨時喚我。地府中有許多茅山門人擔任要職，必要的時候你可不能迂腐。」
「好，師侄謹記教誨！」
毛小方再度認真地看了看洪塵，仿佛要將他的身影刻在腦中，許久之後，兩人互相點頭示意，毛小方轉身走進墓碑之中，徑直返回地府。
這一番會面，於洪塵而言，也算是了了一樁心愿。
夜色更深，他也不著急離開。
重新坐下後，他從懷裡取出一本書來，月下參悟。
這本書，正是當年從茅山上來的師祖贈送的劍術。
這麼多年過去，洪塵始終未能完全參透。
如此難度，於他而言尚且是第一次。
不過，對於書中所載的內容，他倒也有了幾分領會。
如果他沒有參悟出錯的話，這本劍術中所記載的，正是當世早已消失，古時也多為傳說的外丹道飛劍之術。
心神沉浸，不知時光易逝，不理周遭動靜。
「你是誰？」
忽地，一個聲音在耳畔響起。
洪塵回過神來，目光從極度玄奧晦澀的劍術中抽離，緩緩抬頭。
一身寬鬆的衣褲，背著一柄桃木劍，腦後扎著雙馬尾。
亮晶晶的眼眸里好似蘊著一汪清泉，目光的每一次變動，清泉泛起的微波便可盪入人心。
上唇角一點黑痣，令其精緻的面容驟然間顯得更加鮮活靈動。
柳眉輕蹙，不見優柔憐弱，反而為她更添英氣。
「你怎麼不說話？」
她眉頭皺得更深一分，對著洪塵再度打量後，道：「你也是道門中人？與毛道長是何關係？」
大半夜在墳墓前看書，屬實是有些不正常，她能按捺住懷疑，就已經算是沉穩了。
洪塵收起書來，起身抱拳：「茅山靈塵，見過姑娘。」
「茅山？」
她愣了一下，趕忙回禮：「驅魔龍族馬氏，馬丹娜，見過道長！」
洪塵心道：果然是她。
但肯定此事之後，心底疑惑更重。
為什麼她身上的氣息讓我感覺有些熟悉？
而且如果是這樣縫合的世界，那為什麼新的主線任務現在還不跳出來？
正思索間，倏地又聽她發出驚呼。
「靈塵！你是靈塵道長？！」
洪塵眉尾一動：「姑娘知道我？」
馬丹娜突然放鬆下來，面上霎時綻出笑容：「靈塵道長盪魔天下，斬妖卻邪，道法高深，義舉無雙。百姓爭相稱頌，我又豈能不知？」
難道重振茅山聲威的主線任務完成了，原來，我已經這麼出名了嗎？
「姑娘謬讚了，在下不過是盡了道門弟子的本分。」
馬丹娜眼中閃過明光，欽佩地道：「若是天下人人如道長一般，想來也不會有那麼多的妖魔鬼怪作亂了。對了，你也是來祭拜毛道長的嗎？」
洪塵點了點頭。
「那……一起？」
「……好。」
跟隨馬丹娜，洪塵又重新給毛小方上了一次香，不過這次對方卻沒有再現身。
馬丹娜看著墓碑，語氣鏗鏘地道：「天下亂，妖孽亂。毛道長，殭屍王將臣又重現人間，北方驅魔龍族當代傳人馬丹娜，誓除將臣，繼承毛道長的遺志！」插下三炷香，起身後，她露出一個明媚且自信的笑容，揮手撒出漫天紙錢。
「將臣出現了？」洪塵問。
馬丹娜回頭，「不錯。天下大亂，怨氣叢生，多年潛藏不出的將臣已被驚醒。」頓了頓，她吸了口氣，道：「不知靈塵道長近來可有閒暇？」
洪塵想了想，點頭道：「有，我跟你一起去。」
「好，多謝道長！」馬丹娜笑容再展，燦如繁花。
轉頭，兩人並肩而行，一同下山。
馬丹娜憋了許久，好不容易提起一口氣準備問問洪塵盪魔天下的經歷，一轉頭，哪裡還有洪塵的身影？
洪塵正邁出步伐，忽地身軀一定，腳步懸空，眼神掃視，身邊哪裡還有馬丹娜？
回頭望去，毛小方之墓也已經悄然消失。
靜靜地站立了許久，他才緩緩呼出一口氣。
緊隨其後，金光亮起。
「這一次，就到這兒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