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9章 七月初一地門開
夜。
下了整整一天的暴雨突然間毫無預兆地停了下來。
天空中聚集的陰雲在短時間內突然統統散盡，皎潔的月光好似為大地鋪上一層白霜。
「哇，小師弟，今晚的月色很美誒。」家樂站在門口笑嘻嘻地看著天空。
洪塵嚼著花生米，道：「你最好別跟我說這種話。」
「為什麼啊？」
「因為我怕我會打斷你的腿。」
「啊？這又是……」
「再問一句我也會打的。」
家樂捂著嘴，委屈巴巴地看向一旁的菁菁尋求安慰。
菁菁當然沒有理會他，只自顧自地給洪塵倒了一杯水，輕聲問：「小師弟，他們在忙什麼啊？」
院子左側的房間裡點起燭火，窗上搖晃的影子來自正在忙碌的九叔和秋生。
洪塵瞥了一眼便道：「印錢。」
家樂頓時眼睛一亮，跑到洪塵身邊：「錢？」
「是啊。」洪塵笑眯了眼，「怎麼，你想要啊？」
家樂瘋狂點頭。
菁菁還是機靈一些，皺了皺眉，沒有急著說話。
「伱確定想要？」
「當然啦，小師弟，哪兒有人會連錢都不要的？」
洪塵輕輕點頭，隨即朝自己的房間伸手。
咻！
天問靈巧飛來，洪塵當即拔劍。
家樂嚇得連忙直起身來退後幾步，驚道：「小師弟，你……你要幹什麼？」
洪塵眨了眨眼：「你不是要錢嗎？」
「是啊，但是你拿劍做什麼？」
「哦~你誤會我了。我看你那麼渴望那個錢，當然要助你一臂之力了。但是赤手空拳打死你未免也太過殘忍，用劍的話，我心裡還能好受一些。」
嗆啷！
劍出鞘，閃寒光。
家樂臉都白了。
菁菁噗嗤一笑：「好啦，小師弟，你就別逗他了。九叔是在印冥鈔嗎？」
「嗯。你也別叫九叔了，雖然還沒有正式拜師，但師父既然已經答應了，那你還是儘早改口吧。」
「唔……好吧，我知道了。」
洪塵伸手，輕輕在她腦袋上揉了揉，道：「很好，以後你可不能再叫我小師弟了。」
菁菁愣了愣，也忘了躲開，問：「為什麼？」
「因為你現在入門的話，就是我的小師妹了啊！你得管我叫師兄。」
菁菁回過神來，退後兩步，嗔怪地白了洪塵一眼，噘嘴道：「我才不叫呢。」
「阿塵，你過來一下！」九叔的聲音傳來。
洪塵把天問劍遞給菁菁，起身走向左側房間。
入內，撲面而來便是一股濃郁的墨香，並且還摻雜著一股令人精神振奮的藥香。
「師父。」
「阿塵，你來看。」九叔指著眼前整齊擺放的墨塊和藥材，說明各自的分量配比後，讓洪塵幫忙研墨。
「磨的時候儘量用力，最後用的墨一定要細膩，而且比例絕對不能出現差錯，否則恐怕會有麻煩。這種事情一年一次，下面很重視，咱們也不能輕慢，儘量把這些能掌握好的細節全部都做到最好。」
「好的，師父。」
「嗯。」九叔欣慰頷首，頓了頓又說：「這個月你儘量跟師父待在一起，我也儘可能把所有流程都教給你，等到以後……雖然這份工的價值對你來說可能沒有多大，但能多積一點陰德總是好的。」
「謝謝師父，我會好好學的。」
一旁忙著清洗雕版和準備紙張的秋生聞言臉色一喜，「師父，以後你把這件事交給小師弟了，我是不是就不用每次都這麼忙了？」
「怎麼，你很累嗎？」九叔面無表情。
「怎麼會不累呢？你看這裡有那麼多的雕版和紙，等七月十五印刷完了之後還要一張張量著尺寸裁剪下來，不累才怪呢。」
洪塵聽得搖頭，秋生師兄雖然有時候很精明，但有時候又真的很沒有眼力。
果不其然，下一秒秋生的腦袋就遭受了九叔一個爆栗。
「幹活的時候你真的該好好學學文才！你看看他什麼時候有你那麼多的廢話？」九叔沒好氣地說。
洪塵：「師父，你確定文才師兄在幹活嗎？」
房間裡頓時一靜。
然後，三人就聽到角落裡傳來一陣忽大忽小、連綿迭起的鼾聲。
九叔麵皮狂抽，從門口抓起竹條。
不一會兒，文才就被攆得鬼哭狼嚎。
磨墨對洪塵來說並不勞累，只是過程有點無聊，但看著師父和兩位師兄之間的互動，就和沉浸式重溫電影沒什麼區別了。
時間很快來到零點。
雖然沒有鐘錶，但還可以通過星象來計時。
哪怕星象算不准，洪塵還可以望氣。
零點一到。
繁星閃爍的夜空突然響起一聲悶雷。
這道雷聲就好似突然響起的定時鬧鐘，霎時間，洪塵便看到地下本在徐徐上升的陰氣驟然間變得迅速且兇猛，就像是泄洪時迫不及待衝出的水柱。
一年十二個月，六月二十九的末尾，七月初一的開頭，是一年時間的最中間。
人間的陽氣、地府的陰氣在春夏兩季時間裡各自積攢了太多。
雖然人間屬陽，地府屬陰，但這並不意味著可以放任它們可以繼續蓄積變為極陰或極陽。
因為物極必反，極陽會化為陰，極陰會化為陽。
這對人間和地府來說都是絕不可取的。
所以，每逢七月初一之時，地門大開，使地府陰氣與人間陽氣進行交換對消，維持兩界各自的陰陽平衡。
農曆七月，也是秋季的第一個月份，包含二十四節氣中的立秋和處暑。
立秋不必多言，處暑就是高溫酷熱天氣「三暑」中的「末暑」，這意味著酷熱難熬的天氣已經到了尾聲。再往後，天氣會越來越涼，直到入冬。
因此也有老話說「交了七月節，夜寒白日熱」。
自然，就是道。
一群人站在門口，望著夜空繁星逐漸隱匿，氣溫也直觀地開始下降。
文才抱著胳膊搓了搓，問：「師父，接下來是不是會有很多鬼出現啊？」
「沒錯。但現在才七月初一，不用急著害怕，等到七月十五，那時候才是群鬼亂竄。」
聽到這兒，菁菁難免有些害怕，低下頭來，輕輕往洪塵身邊挪了一步。
鬼和殭屍不同，而且她見過殭屍，卻還沒見過鬼。
九叔發現了菁菁的異狀，眼神意動，緩聲說道：「鬼者，歸也。以前人們把過世的人叫做『歸人』，取的也是葉落歸根、人逝歸土之意。後來慢慢地才說成了鬼。換言之，鬼都曾經是人，雖然他們可是失去了一些為人時的東西，但陰陽兩界自有法度，只要最近別往人煙稀少的地方跑，也別在天黑之後隨便出門，是不會出問題的。」
洪塵點點頭，也道：「其實鬼並不可怕，如果你是個好人，那鬼也不敢隨意動你，除非他不想輪迴轉世，一輩子做孤魂野鬼，就算如此，他也最好能逃過鬼差的追捕。相較而言，我還是覺得人更可怕一些，因為人不會管你是好是壞，甚至你越是好人，別人就越有可能欺負你。」
聞言，眾人紛紛點頭以示認同。
九叔大概以為洪塵是因為當初被匪徒打沒了心臟的原因才這麼說，不禁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頭頂。
次日一大早。
九叔盤坐在祖師爺牌位前，洪塵喚出陰陽雙龍。
不到半刻鐘的時候，九叔便修成了金光咒。
與此同時，他那受到兩個冤孽牽扯氣運而停滯不前的修為也終於有所鬆動。
洪塵也跟著鬆了一口氣。
這個世界的主線任務太少了，到現在為止他才只接到兩個，要是九叔再沒有突破，他就真要抓腦闊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