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1章 來活了
三年後。
「師弟，吃飯啦！」
門外傳來呼喚，三息後，坐在床上的洪塵睜開眼睛，氣息平靜下來。
道門體系的修煉，最基本的要求是靜心凝神，最重要的是心境，最完美的狀態是天人合一。
恰巧，這些條件洪塵樣樣都不缺。
畢竟他過去一直主修的都是道門武學。
只是相比過去所接觸的武學，茅山的《上清大洞真經》顯然要複雜得多，也困難得多。
非要形容一下，大概就是剛考完駕照的新手，和全球冠軍級的賽車手之間的差別。
功法自身的難度是一方面，另一個重點就是天氣靈氣的吐納也要比真氣內力的循環更加複雜。
只能說，強的確是有強的道理。
萬年真氣在真武盪魔劍決的持續轉化下，如今還剩下七千多年。消失的三千年真氣，全都變成了精純的靈氣。
雖然轉化的比例有些離譜，但靈氣的質量和作用的確遠非真氣可比。
最關鍵的是，有些東西用真氣幹不了，非得靈氣不可。
大概就是燒煤的，和燒油或耗電的區別。
世界的參差啊！
只不過，縱然靈氣在身，失去心臟的洪塵雖然個子在長，但看上去依舊是那副面容蒼白、身形瘦削好似一陣風就能吹倒的模樣。
似病非病的面容上，桃花眼粼粼泛光，惹人憐憫。
這倒很適合讓洪塵做一個伏地魔，雖然這並不符合他素來的習慣。
由於將大部分時間精力都耗在了靈氣轉化上，所以龍神功的進度自然而然地慢了下來。不過眼下距離化龍的階段也只差臨門一腳。
唯一的遺憾，應該就是到目前為止他還是沒有親眼見過哪怕一個鬼。
鬼哭聲倒是聽了不少。
倒也不是他不敢看，他連龍都殺過，還能怕個鬼嗎？
主要是，心疼愛徒的九叔實在不敢讓那些陰氣濃重的傢伙靠近洪塵，因為洪塵看起來確實是個弱雞。
起床伸了個懶腰，第一件事就是抓起床頭的匕首給自己放血。
殷紅的血珠從指尖滲出後，隔壁房間裡的那些黑罈子又一如既往地搖晃起來，發出陣陣響動。
「肅靜！」院裡的九叔頭也不回地發出一聲呵斥，罈子們頓時老老實實地安靜下來。
洪塵聳了聳肩，他太知道自己現在的情況了。
九叔也說過，對於那些陰邪詭物來說，洪塵不啻於西天路上的唐僧。
唐僧肉也許還有可能是為了劫難而故作誇張，但洪塵的血肉精氣對那些傢伙來說一定是寶物。
床頭的陶盆里，那棵樹依舊如同三年前，一根細細的莖幹，頂著一片孤零零的葉子，葉兒一年四季翠綠如常。
血珠滴在葉片上迅速被吸收，小樹跟著閃起濃郁的銀光，銀色中帶著一點兒淺淺的金色。
九叔說，當這道光芒變成純粹的金色時，洪塵的替換心臟就算是養成了。
放下匕首，轉身給祖師爺上香。
普通人上香講究初一十五，作為道家弟子，自然早晚都不能落下。
祖師爺能不能收到香火是一回事兒，但上不上香卻是你自己的事兒。
茅山的請神術和符籙一樣聲名遠播，平時你不把祖師爺放在心上，危難當頭的時候可就別怪祖師爺不幫你的忙了。
退一步說，茅山那麼多的弟子每天早晚都在上香，唯獨伱一個人不上香，難道你是生怕祖師爺不記得你？
三支香燃起，洪塵恭恭敬敬地按照九叔傳授的禮儀完成整個上香流程。
透過裊裊而起的青煙，洪塵總覺著自己好像看到一群祖師爺在對自己微笑。
每回都是。
「祖師爺早上好，弟子吃飯去了，晚上見。」
打了個招呼，轉身出門。
院裡天光明媚，但因為是義莊，所以溫度並沒有看起來那麼高。
洪塵沒覺得有什麼不好，這可比裝空調什麼的效果更好，還更環保。
「師父早上好。」
九叔放下擦臉的毛巾，嚴肅的神態頓時變得溫柔又和藹，「阿塵，你好像又進步了？」
洪塵點頭：「嗯，最近越來越順利了，都是師父教得好。」
九叔笑容愈發燦爛，「哈哈哈，是你的天賦夠好，也願意努力。要是沒有你，我天天看看那兩個都要被氣死。」說著，他還回頭朝早早坐在餐桌邊上的秋生和文才狠狠地瞪了一眼。
秋生與文才正襟危坐，好似根本沒有看到和聽到任何動靜。
自打洪塵入門，他們早就已經習慣了這種對比和訓斥。
反駁是不可能反駁的，那只會招來一頓毒打。
至於私下裡找洪塵報仇那就更扯了，這個世界除了他們倆，連師父都不知道洪塵究竟有多能打。
或者說，九叔根本不相信洪塵現在的身體能有多少力氣。
洪塵笑得很乖，不是刻意，而是因為蒼白的面容自身就帶著一種難以偽裝的破碎感。
來到桌邊，他也客氣地問好：「兩位師兄，早上好。」
「師弟太客氣啦，快坐！」秋生動作麻利地起身幫洪塵拉開凳子。
文才慢了半步，不高興地癟了癟嘴，但轉眼又笑著給洪塵盛了一碗粥，還貼心地幫忙吹了吹，「呼~有點兒燙，師弟慢點兒喝。」
「謝謝師兄。」
這倆人之所以對他獻殷勤，首先是九叔在，他們不敢不照顧小師弟，其次是小師弟真的很能打，可以讓他們疼暈過去還不被師父發現，最後也最重要的是，洪塵有錢。
眾所周知，九叔是個容貌英奇、能力出眾、品德高尚的道門高人，此外他最大的特點就是摳門。
雖然從目的來說他的確是想幫秋生和文才攢錢，但過程中就連洪塵也覺得九叔可能是真的因為喜歡錢所以想多保管一段時間。
當然，九叔對洪塵就從來不會吝嗇。
九叔給出的理由是，秋生和文才肯定沒辦法繼承他的本事，將來遲早要各奔東西，但洪塵卻會成為他的衣缽傳人。
未來他的一切都是洪塵的，所以現在也沒必要太嚴苛。
然而，洪塵認為，九叔雖然一直盡心竭力地想要治好他，但至今依舊覺得他還是很容易就會夭折。
畢竟這世上沒聽說過丟了心臟的人還能活。
而且「種心」的做法嚴格來說一點兒也不正統，毫無前例可循，將來失敗的可能極大，屬於是沒有辦法的辦法。
即使他對洪塵的天賦極為看好，也願意傾囊相授，但這並不能改變洪塵約等於一匹死馬的事實。
大概就是，想讓他趁現在能吃什麼吃點什麼，想玩什麼就去玩什麼的長輩溺愛心理。
不一會兒，九叔背著手走來，三人起身，等九叔坐下拿起筷子夾了一條醃蘿蔔放進嘴裡，早飯才算正式開始。
「待會兒吃完了，我們一起去趟鎮裡。」九叔淡淡地說。
秋生和文才眼睛頓時一亮，他倆可太喜歡去鎮上了，那裡不管是吃的還是玩的，就連看的，都比偏僻的義莊要好得多。
洪塵端著粥碗吸了一口，感覺肚子裡暖暖的，不由露出笑容，問：「師父，有活嗎？」
「嗯。」九叔看了他一眼，笑道：「阿塵，你拜師三年，也學了不少東西，這趟你就全程跟著我吧。」
「好。」洪塵笑著應下。
秋生見狀疑道：「師弟，你就一點兒也不興奮嗎？」
不怪他好奇，因為過去九叔幹活從來都不帶洪塵，原因自然還是那樣，生怕被陰邪氣息給衝撞了。
洪塵淡定地嚼著蘿蔔乾，說：「師兄，我既然拜了師父，又學了那麼多東西，就知道自己遲早有一天要去面對那些，現在只不過是早有預料的那天到了，我又有什麼好興奮的呢？」
秋生愣愣地看著他，好像聽懂了什麼，又好像什麼都沒聽懂。
九叔一臉慈愛地望著洪塵，三年走來，他始終認定地認為洪塵就是天生的道門弟子，如果說茅山派未來有誰可以位列仙班，那山上的那些師門長輩們在靈塵徒兒的面前都得靠邊站。
他可是親眼見過洪塵修煉時隨隨便便就能天人合一的狀態。
就這一手本事，整個道門各派也找不出第二個。
一旁，文才抱著粥碗唏哩呼嚕，喉頭滾動，兩耳不聞身邊事，一心只干碗中飯。
有時候，洪塵真的也會羨慕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