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9章 金剛六相
「大師的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又豈敢不從?」陳卓起身行禮。
「無妨。」魚和尚擺了擺手,也站起身來道,「我傳你大金剛神力,也是麻煩陳檀越保我派傳承不失,你我照舊以平輩相交,不必有其他規矩。」
陳卓道:「就依大師所言。」
陸漸看著兩人的動作,就算反應再慢,他也明白雙方是要傳功,於是站起身來道:「陳大哥,大師,那我先找個地方休息了。」
魚和尚搖頭道:「好孩子,陳檀越早晚要把本事傳給你,你又何須避諱?況且,到了陳檀越這種境界,傳功也不需要一招一式講解的清清楚楚,動一番手的效果會更好,你就留在此處,仔細觀看,對你往後的武道之路,興許有所裨益。」
陳卓笑道:「陸小弟,還不快謝謝大師厚愛。」
陸漸喜不自勝,連忙道謝。
魚和尚點了點頭:「這便開始吧。」
陳卓抬手道:「大師,請。」
魚和尚單掌豎立當胸,更不廢話,周身氣機涌動,以極其古怪的姿勢一拳打來,疾風浩蕩,直擊陳卓面門。
陳卓不敢怠慢,斜揮一掌,快若迅雷,掌法之間多種武學的影跡一閃而逝,最終化作剛猛以及大勢,轟然而出。
拳掌相交,鋒銳剛猛的氣息同時噴吐,隨即一聲爆響,氣浪翻湧,地上熊熊燃燒的篝火當即熄滅。
陸漸早已躲到六七丈開外,饒是如此,也覺裸露在外的肌膚驀地一寒,猶如被刀鋒刮中,火辣生疼,當下運轉劫力,護住周身。
兩人一觸即分,魚和尚運轉大金剛神力,又起一手「大須彌相」,縹緲凌厲,拳掌之間,充盈厚厚氣牆,拳未至,氣先到,神力涌動,無堅不摧。
陳卓現如今顯隱互通,感知靈覺更上一層樓,氣機交纏之間,便已知氣牆虛實,當下抬手一掌,避虛擊實,以硬碰硬。
轟!
拳掌再次相交,猶如雷火電閃,空氣震盪轟鳴,恰如天公發威,攝的蟲鳴息聲,林間野獸哀嚎。
兩人絲毫不停歇,一招甫畢,另一式接纏而上,雙方以快打快,頃刻間,便已交手幾十招。
一旁觀戰的陸漸看的目不暇接,才見陳卓掌力厚重,似吞似吐,虛實有質,變化無常,又見魚和尚拳法圓融,似相非相,從心所欲,下一刻,兩人便在無形有形之間交纏,以陸漸的實力不說領悟其中要旨,就連兩人的招式動作都看不大清。
不一會,兩人身影分開,魚和尚身子微微晃動,讚嘆道:「陳檀越如此年紀,掌力雄渾霸道,招式剛猛靈動,意境圓融,自成一家,當真是天資縱橫,貧僧佩服。」
陳卓笑道:「當不得大師如此稱讚,我的武道路,才堪堪起步而已。」
「不驕不躁,難得,難得。」魚和尚再度抬起雙掌,「大金剛神力的『三十二身相』你已悉數看清,接下來,是煉神的部分,你且瞧好了。」
陳卓凝神以待。
只見魚和尚的灰色僧袍無風自動,握拳嗔目,氣勢盈漲,上決浮雲,下決地紀,倏忽間,一股藐睨六合,唯我獨尊的氣勢直上雲霄,就連遮住月華的浮雲都悄然散開,天地之間,唯有魚和尚的身形在不斷放大。
「好一個唯我獨尊,如來化身!」陳卓拍手贊道。
大金剛神力由三十二身相組成,練成者可得降魔大力,非人能及,久練之後,得其神髓,相態化盡,可不拘泥於身相動作,僅存神意,達到神意動而勁力生,端坐傷人的境界。
而歷代金剛傳人練到絕頂境界,又能依照本身性情創出本相法身,魚和尚此刻顯露的正是九如祖師的本相。
九如和尚開創金剛一派,呵佛罵祖,吼嘯十方,馳騁禪林,無有抗手,所留本相,大有藐睨六合、唯我獨尊的風采,決不屈服於天地間任何人物。是以這一本相被後代門人稱之為「唯我獨尊之相」。
讚嘆間,陳卓輕輕一笑,身上的閒雅之意在瞬間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無雙霸意,他霸槍大成,顯隱互通,穎悟槍意也就在一念之間,如今受到唯我獨尊相的刺激,霸槍本身的凶性暴漲,與陳卓想要領悟的槍意方向隱隱相合。
霎那間,虛幻槍影在陳卓眼眸間一閃而過,周身氣機暴漲,令魚和尚的唯我獨尊之相出現片刻間的停滯,竟不能與本相相融。
「陳檀越到底是何來歷?我原以為他是那位大算家的海外一支,可現在看來,絕對不是,小小年紀,氣勢已不下於一代宗師,拳腳了得倒也罷了,竟還有這樣一身驚世駭俗的槍法,貧僧久在東瀛,未免小了眼界,實是不該。」一念及此,魚和尚再度認真了幾分,搶先出手,橫拍一掌。
陳卓遙望這掌,只覺此掌乾坤翻覆,萬象盡在其中,神意發在力前,有如泰山橫壓而來,鋪天蓋地,無所不鎮。
此時,他正在領悟槍意的關鍵時候,當即以身作槍,長拳化鋒,臂膀為杆,霸意落滿槍鋒,勢意相合,銳利的穿刺之聲,引空大作。
這一槍當真猶如天外來槍,霸道無雙,生機、氣流盡數被槍身吸納,天地為之一小,盡顯槍法的本身凌厲霸道,似要壓碎虛空,刺破大地。
魚和尚無所不鎮的一掌與槍鋒甫觸,鋪蓋天地的氣機當即潰散,山被槍掀翻,象遭鋒刺破,唯我獨尊的氣機再難保持圓融。
魚和尚眼見這一槍無處可避,靈機陡現,氣韻神態又生變化,一改張揚之態,眉宇間三分歡喜,七分無邪,出乎天然,不染俗塵,正是花生大士的「極樂童子之相」。
花生和尚機緣天成,一生經歷無數魔劫,卻始終保有童心,故而他的本相有如不老童子,天真自在。
魚和尚氣機一變,針對唯我獨尊的霸意不再加身,挑手一撥,帶著某種自然而然的態勢,一下躍出了槍鋒的囚籠,擺手一拳,說不盡的自在,道不出的悠閒,砸向陳卓肩頭。
陳卓洞悉玄機,當即收斂霸意,抬起左臂擋下這一拳,而後身化槍鋒,勢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雙手如連珠般的箭矢,一下刺出上百道槍影,似電芒閃爍,眨眼便到了魚和尚身前。
這一槍,取博取快,既有快之精義,又有厚重不絕之勢,逼得自在不再自在,悠閒不再悠閒。
陸漸在一旁早已瞧的駭然,相比起神社裡陳卓和天神宗巨力爭鋒,此戰更為驚心動魄,兩人交手間的隨意變化,都能讓出類拔萃的鍊氣高手受益無窮。
兩人頃刻之間又交手了十餘招,魚和尚只覺四面八方都是銳意槍影,壓力陡增,再難保持極樂心態。
陳卓逼得魚和尚左支右拙,緩了緩槍勢,笑道:「大師,伱的心跡有些滄桑,與花生大士的跳脫天真截然不同,此一相可制不住我即將出世的槍意。」
「陳檀越好眼力,和尚痴愚,與花生大士的本相相去甚遠,真正的極樂之相威力遠在我展現之上。」魚和尚惋惜出聲,當下一旋身,神情忽變清冷,雙目深邃,有如萬古寒潭,卻是三代祖師淵頭陀的本相——九淵九審之相。
淵頭陀性子沉靜,多謀善斷。所以名為「九淵九審」,則是說世間深淵分為九種,有大有小,有深有淺,有濁有清,有動有靜,儘管平明如鏡,卻能法照萬物。
陳卓這一路的槍法招式虛多實少,極難看破,不料這「九淵九審」的法意融入招式,竟讓魚和尚神智貫通,眼力大長,從幻影中看出槍鋒的真身,拳腳亦隨之變化,忽而宏大,忽而細微,忽而冷靜,忽而激烈。
陳卓越斗越是興奮,他知道魚和尚有傷在身,是以出招發力皆收了一半的功力,如今為多重金剛法相所激,不免意隨興至,出招不再刻意收功,寥寥數招,將「九淵九審」克制。
魚和尚再度變相,神態落轉,有如濕灰焦木,生氣也無,又如行屍走肉,失魂落魄,然而偏偏死中藏活,敗中求勝,往往於絕境之中變化出極奇妙的招式。
陳卓再度讚嘆:「金剛傳人,果真不凡,死中求活,萬法空寂,這便是大苦尊者的本相嗎?」
魚和尚暗暗吃驚,這一相的玄機為陳卓道破,再難支撐,當即低喝一聲,臉上死氣盡去,重現生機,珠輝玉潤,衣帶飄搖,猶如山間流風,洗盡萬古長空,現出一輪朗月。
落在陳卓和陸漸眼中,魚和尚此時分明就是絕代雅士,無雙玉人,令人神逸思飛,大生親近,哪裡還有半分枯乾瘦小之態?
這正是沖大師的明月流風之相。
金剛一派里,沖大師出身前朝皇族,清雅高華,獨步當時,他的本相「明月流風之相」一經展露,連帶魚和尚出拳出腳,也變得格外瀟灑好看。
只是好花好景,均不常在,這一相大大違背了魚和尚的本身氣質,過不多時,便被陳卓看出虛實。
這一次,魚和尚終於使出「大愚大拙之相」,這卻是他的本相,出招古拙沉雄,樸實無華中自得天趣。
奈何魚和尚到底是有傷再身,變化種種本相與陳卓爭鋒已是勉強,隨著陳卓隱隱有成的槍意愈發圓融,他根本受不住凌厲的氣機侵襲,防禦下出現破綻,被陳卓一指點中肩頭。
即便在千鈞一髮之際陳卓收回了大半力道,但這一指,依舊讓魚和尚面色煞白,倒退三丈,一口鮮血噴出。
「大師,是我莽撞了!」陳卓很是慚愧,閃身來到魚和尚身旁扶住他,一掌抵住魚和尚背心,神照經跟修羅龍蟾功的真氣源源不斷灌入。
陸漸也擔憂的跑了過來,站在一旁,隨時準備幫忙。
「你們放心,不礙事,這是舊患了。」魚和尚搖頭安慰兩人,隨即笑望著陳卓,「可惜和尚本事不足,不能助你百尺竿頭更進一步了。」
「大師到您現在還在想著我,哎……」陳卓感嘆著魚和尚的胸懷,動容道,「您先靜氣療傷,咱們等會再談其他。」
言談間,陳卓加快輸送真氣的速度,神照經和修羅龍蟾功他已修至圓滿境界,全心全力療起傷來,恢復度是肉眼可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