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清算,北落師門
「不算是人?」
橋本一巴道:「關於他的最早傳說來自十三年前的北伊勢,據說他手持九尺長刀,渾身騰起地獄之火,面對一向宗的僧兵,獨自斬殺千人。從此以後,比睿山和本願寺稱他為『九尺刀魔王』,而他卻自稱天神宗,意即天神的宗長。
其後五年,他都在北陸和西國流浪,受僱於不同的諸侯,但不知為何,八年前他忽然消失了。」
「能斬殺千人,倒不負天神宗之名,不過,他為何要與一向宗作對?」織田信長對事情總有些窮根究底。
橋本一巴搖頭道:「這個橋本也不知道。」
「好吧。」織田信長點頭道,「陳公子已完成承諾我的事情,我們也應該全力完成此事,你先回府,傳我御令,不計代價,打聽到天神宗具體位置消息,一旦得知準確消息,立即傳回,報於陳公子知曉。」
「是!」
橋本一巴應聲領命,撐開紙傘,就要離開,陳卓忽然叫住了他:「橋本一巴,你可以叮囑尋找的人,注意一個名叫『魚和尚』的僧人,能尋到他,想必天神宗就不遠了。」
「魚和尚。」橋本一巴默記了一遍名字。
陳卓補充道:「對了,魚和尚被倭僧稱為『佛敵』,一直有忍者在追殺他,想找他的行蹤,應該不難。」
「知道了。」
鵜左衛門眼睜睜地看著橋本一巴離去,他有心跟上,卻不敢有任何動作,只能靜靜的站在站在屋檐下,等待著屬於他的審判。
此時,織田信長的目光方看了鵜左衛門一眼,對陳卓道:「他因個人私怨冒犯陳公子,就任由您處置了。」頓了頓,又道,「鵜左衛門,武士該為自己的行為負責,你的家人我會照顧。」
鵜左衛門如喪考妣,澀聲道:「是,主公。」
織田信長滿意的點頭:「陳公子,寧先生,信長先離去了,若有吩咐,儘管讓人傳話到我府上。」說完,他鞠了一躬,攜著阿市,撐開紙傘,悠然去了。
等到兩人不見蹤影,鵜左衛門噗通一聲跪倒在地,用生硬的漢語道:「公子饒命,請您放過我這一次,我死也不敢了。」
陳卓冷眼相瞧,早知今日,何必當初。
鵜左衛門見陳卓不語,又向寧不空叩頭:「寧先生,您瞧在相交一場的份上,替我向陳公子求求情,饒我一命吧。」
寧不空淡淡道:「放心吧,不會要你的命,不過,你要借一樣東西給我。」
鵜左衛門大喜道:「先生請說,只要我有的,您儘管拿去。」
寧不空道:「你的眼睛。」
「什麼?」鵜左衛門的心沉到了谷底。
……
數日後。
不空算館後院。
陸漸從集市上買了兩尾鮮魚,一條放在伙房,拎著另外一條去餵北落師門。
那北落師門是一隻頗有靈性的奇貓,通體賽雪,貓眼湛藍,似碧海晴空,素來只認女子為主,它壽元極長,其來歷可追溯到西崑侖時期,西城八部祖師畫像中花曉霜懷中抱著的貓就是它。
後來,北落師門在西城地部歷任地母手中相傳,幾可為地母之位的象徵。
到了這一代,它原本跟著仙碧,姚家大火與之失散,成為寧不空要挾陸漸的籌碼,後來及至東瀛,一直待在陸漸身邊。
陸漸提著魚到了房中,卻見北落師門懶洋洋的趴在地上,身旁不知何時多了幾隻小貓,圍著它爭相取寵。
陸漸瞧的好笑,臉上少了幾分不愉,笑罵道:「你這個土皇帝,倒會享樂。」
當下將魚用盤盛了,放到北落師門面前。
北落師門揮揮爪子,示意群貓先用,然後起身踱到門外,翹首凝望西方,小小的身子處在天穹之下,甚是落寞。
陸漸不覺心生憐意,抱起它道:「北落師門,又想仙碧姐姐了麼?都怪我沒用,不能帶你回去。」說著長長嘆息一聲,他又何嘗不思念爺爺、思念姚晴、思念故土。
北落師門仍是懶洋洋的,毫不理睬。
「怎麼,陸小弟,還在為鵜左衛門的事情生氣犯愁?」一襲黑色長衫的陳卓出現在院牆拐角處,臉上帶著微笑。
陸漸還未說話,他懷中的北落師門當先跳了出來,一個縱躍,落到陳卓肩上,藍幽幽的眼睛有了幾分神采,似在期盼著什麼。
「怎麼?想讓我帶伱回中原?」陳卓看懂了它眼中的意思,輕聲詢問。
北落師門喵的叫了一聲,似在說是。
「你這傢伙倒是深具靈性,知道我要去中原。」陳卓笑了笑道,「不過,現在可不行,我還有事情沒辦完,你就先跟著陸漸吧。」
北落師門瞥了陸漸一眼,貓臉上略微有些嫌棄。
陸漸苦笑兩聲,心中微微酸楚。
陳卓笑著搖頭道:「你這貓兒,忒有些忘恩負義,陸小弟若不是為了你,也不會流落東瀛。」
北落師門終於正眼看了陸漸一眼,若有所思,許是知道有所理虧,當即跳下陳卓肩頭,頭也不回的跑去了屋中。
陳卓寬慰道:「陸漸,你也不必傷心。北落師門第一個人主人便是女子,傳到現在,從沒有一個男子能做它的主人,它對你如此,本性使然。」
「陳大哥。」陸漸叫了他一聲,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說些什麼。
陳卓看他神情,已有幾分猜測,笑道:「你是不是覺得我的手段太過殘忍,明明寧先生答應只取他眼睛,放他性命,而我卻殺了他。」
陸漸抿唇不語,好一會才道:「陳大哥,鵜左衛門是不對,可他已得到應有的懲罰,你為何不願意饒他性命?」
陳卓反問道:「陸小弟,你當初來東瀛之時,在船上鵜左衛門是不是強行讓你跟他賭釣魚多少,輸到急眼了,趁夜偷襲你,想將你置於死地。」
陸漸一呆:「陳大哥,你怎麼知道?」此事他都未曾對寧不空說過,知道的僅有他自己和鵜左衛門。
陳卓道:「這個你不用管,我還知道,若非你當時習練《黑天書》有成,幾乎就要死在他的手上,後來他苦苦哀求,你心軟放過了他,從此他對你就畢恭畢敬,對是不對?」
陸漸怔怔點頭。
「倭人就是如此,畏威而不畏德,有小禮而無大義,人面獸心,不值得一丁點兒同情,若是由你那件事他有所收斂,又怎會撞在我手中?」陳卓淡淡的道,「陸小弟,你想想看,倘若我只是個普通的漢人,那日他帶武士來襲,等待我的下場將是什麼?」
「這……」陸漸想到那日船上發生的事情,擰眉深思。
陳卓語重心長的道:「你啊,性子太過淳樸了一些,將來踏入江湖,不知道要吃多少苦頭,這也是我給你上的第一課。
做人可以菩薩心腸,但做事一定要有金剛手段,走心時不留餘力,拔刀時不留餘地。」
「菩薩心腸,金剛手段……」陸漸仔細咀嚼著這四句話,雖不能完全理解其意,但莫名就覺得很對,思索一陣,方才道,「陳大哥,我會謹記這四句話,之前的事情,是我考慮的不周到,對不起。」
「哈哈,不必致歉。」陳卓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善良無錯,但要用對地方,用對人。」
陸漸重重點頭。
「陳公子可在,橋本一巴求見。」館外傳來恭敬的問詢聲。
這幾日,寧不空換眼復明,多在床榻上休息,早已不接外客,是以,館門時時關著。
陳卓眼神微亮:「陸小弟,看來是有好消息傳來了,走,跟我去見見橋本。」
兩人隨即來到內堂,打開館門,放橋本一巴入內。
橋本一巴對陳卓行了一禮,將手中信箋奉上道:「陳公子,天神宗的行蹤已打探到,他落腳的位置離尾張不算很遠,去那個地方的地圖也在信中都畫好了。」
陳卓接過信箋,拆開一看,滿意的點了點頭:「替我向織田信長道聲謝。」
橋本一巴道:「是,橋本一定傳達,主公還說,陳公子若還有其他吩咐,儘管直言,尾張上下,必定全力而為。」
陳卓嗤笑一聲:「叫他不必如此小心翼翼,他不惹我,我自然不會對付他,他若真是統一了日本……也許會有人收拾他的,請回吧。」
橋本一巴訕笑著退下。
陳卓記熟了地圖,掌力一摧,信箋化為粉塵飄散,他笑望著陸漸道:「陸小弟,有興趣跟我走一趟嗎?去會一會當代金剛傳人。」
「好啊。」陸漸張口應道,他自來東瀛,除了按照寧不空吩咐行事,整日整日的便待在算館裡,早已覺得煩悶,能有機會出去,喜不自勝,開心之餘,又想起寧不空雙眼還未好透,遲疑道,「陳大哥,寧先生哪裡怎麼辦,他眼睛還需要有人換藥,我若是走了……」
陸漸還未說完,便被寧不空的話語打斷:「你走了也無妨,織田信長想讓我去他的府上,我剛好過去。既是陳公子想帶你長長見識,良機難得,你自去便是。」
陸漸回頭過來,卻見寧不空微微佝僂著身軀,悄立檐下。
「看來寧先生恢復的不錯。」陳卓看了一眼寧不空的氣色,道,「再換上三副藥,寧先生的眼睛便能重見天日,不過,再見天光之前,還有個適應的過程,你需得注意。」
寧不空拱手道:「多謝陳公子妙手,寧某定當謹記。」
陳卓道:「不必客氣,你我純屬交易,誰也不欠誰的。」
寧不空頷首見禮,轉身回到了房中。
「陸小弟,我們走吧,天神宗行蹤飄忽,去晚了指不定他就跑了。」
「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