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兩個徒兒東征西討,立下赫赫戰功,自然要依仗之!」
「只是這順天從龍……」
雄霸對於前半句沒有疑問,事實證明,他得風雲相助,方能在短短十年間有此成就,壓過無雙城近千載底蘊。
可這奉天殿上照丹青,讓他做個臣子,向皇帝效忠?
開什麼玩笑!
別說四大勢力各占一方,猶如土皇帝般,從不聽朝廷指派,就算是地處中原的十大門派,都能與錦衣衛扳扳手腕,雖然讓他們謀反不可能,但江湖向來沒有對朝廷臣服之意。
而雄霸則是真的有謀反之心。
如今天下會已經在西域擴張到了極致,一旦拿下無雙城,就能整合西北兩勢,將瓦剌和韃靼納入麾下,以蒙古軍隊為先鋒,馬踏中原。
此次土木堡之變,天下會正參與其中,雄霸更派出了真正的心腹天池十二煞,於京城各路攔截大明天子。
即便大明天子僥倖逃回,必然是重重陰謀,環環相扣,天羅地網,將之拉下皇位。
可現在泥菩薩的批命,卻是讓他從龍?
「莫不是本座行刑逼供,此人故意誤導?」
雄霸疑心病極重,心中立刻升起懷疑來,雙目寒光閃爍,盯著泥菩薩。
然後他驚喜地發現,泥菩薩正在輕微顫抖著,似乎在竭力忍耐痛楚,而那本已猙獰可怖的臉上,居然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生出更多更密集的毒瘡。
「哦?這就是傳說中,泄露天機的反噬?」
這一幕看得常人觸目驚心,雄霸卻徹底安下心來。
如果泥菩薩說的是假批言,故意矇騙,就不會遭到懲罰。
「呼哧!呼哧!」
而「泥菩薩」也適時發出難以忍受的喘息聲,緩緩地道:「風雲是你前半生的福緣,助你成就天下第一大幫,那麼真龍天子,就是你後半生更上層樓的保證,雄圖偉業,就在奉天殿上!」
「是了!是了!」
雄霸仔細想想,覺得有些道理。
如今與建文餘孽聯手,拉皇帝下馬,即便功成,最大的得利者,恐怕也是建文一黨。
畢竟朱允炆才是皇權正統,自己則是江湖草莽,不會得到群臣認可。
但如果擁護少年天子,重回京城掌權,自己便是從龍功臣,在朝堂上也有了根基。
等到站穩腳跟,執掌大權,江湖朝堂齊齊為之,就是九霄龍吟驚天地,改朝換代之時。
妙啊!妙啊!
所謂一語點醒夢中人,雄霸本就由於上半生的成功,對於批言深信不疑,野心勃發,眼中露出強烈的火熱,抓住了王忠的胳膊:「多謝神相,為我解惑!」
「泥菩薩」回應道:「雄幫主滿意了,老朽卻再度泄露天機,遭此報應,唉……」
「哈哈!哈哈!」
雄霸才不管泥菩薩痛楚,終於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動,發出大笑。
他的笑聲宏朗,猶如九霄龍吟,一時間雲氣翻騰,土石震顫,仿佛天在動,地在搖,如此霸道,簡直不可一世!
「堂堂天下會主,居然篤信批命,活該被人玩弄!」
「偽帝原本無兵無將,現在短短兩個月,就有這麼多勢力要為其所用,好生可怕,絕對是我主的大敵!」
「不行!援手馬上就要到了,我要活下去!活到真相大白的那一日,狠狠揭穿偽帝陰謀!」
王忠看著雄霸,目光憐憫,同時身殘志堅,咬牙挺住。
他如今的希望,放到了建文餘孽的身上。
經過四十多年的發展,這股昔日逃出皇宮,只有一位廢帝一位太監一位宮女的組合,已經蓬勃發展,成了一股強橫的力量。
可惜它的根基以京城為主,向周遭輻射,所以此次跟隨大軍北上的,只有王忠一人。
土木堡之局已經布下,雖然可惜大明二十萬大軍,但要推翻偽帝,恢復正統,些許犧牲,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在萬無一失的大局,王忠修煉天魔功,手持魔兵帝恨,一路隨軍北上,監視偽帝,已是穩妥的表現,誰知竟與瓦剌大軍拼得你死我活,最終落得這個下場。
不過在草原時,王忠偷偷傳信,如此長的時間,足夠建文一脈派出強者前來救援了。
雖不知來人具體是誰,但只要帶上了那件魔兵,就還有翻盤的希望。
然而就在這一刻,「泥菩薩」的聲音又響起:「雄幫主,老朽有一個最後的請求!」
雄霸似笑非笑:「說!」
「泥菩薩」嘆息:「老朽知你秘密,你必留我不得,老朽本是將死之人,也不懼死亡。妄算天機,因果業報,只希望留個全屍,入土為安,於願足矣!」
「我死定了!」
此言一出,王忠想要苟活的希望被破去,整個人反倒沒有想像中激動。
相比起「泥菩薩」,他是真的存了必死之念,雄霸要殺就殺吧,總有一日,他會後悔。
只是王忠心中發寒,「泥菩薩」特意懇求雄霸留下全屍,是害怕面具暴露?
簡直滴水不漏。
「等等,除了面具,難道他還要嫁禍……不好!」
「既然神相如此善解人意,本座就多謝了!」
雄霸聞言也有些怔然,因為這話正說出了準備為之的事情,他是不會留泥菩薩活命的,沒想到世上還真有尋死之人?
但看著泥菩薩的慘狀,五肢盡斷,苟延殘喘,雄霸嘆息中帶出一絲絲小感動:「請神相放心,本座必不讓你受到痛苦,留下全屍!」
「不!別留我全屍!將我碎屍萬段啊!」
在王忠無法傳達的哀嚎中,雄霸掌力一吐,他的五臟六腑立刻被攪成稀爛,仰身倒下,當場斃命。
雄霸沒有欺騙可憐人,運掌如飛,片刻間就挖出一個大坑,將王忠的屍體輕柔地放入坑中,埋上泥土夯實,躬身一禮,心安理得地離去。
……
……
淅瀝瀝!淅瀝瀝!
狂風暴雨漸漸收歇,雨過天晴,一道彩虹掛在天邊。
在絢爛的光輝下,兩道身影出現,似緩實急地行來。
左邊男子作白衣文士打扮,看似面容俊逸,風流倜儻,實則眉眼冷酷無情,有一股發自內心的決絕狠辣。
右邊女子眉目如畫,體態風流,年紀已經不小,卻是婀娜多姿,舉手投足間都有種勾魂攝魄的韻味所在。
她的手中握著一柄奇特的長杖,杖頭如蝠翼,杖尾如蛇頭,名為悲怒權杖,是與魔刀帝恨、虛無魔鏡同層次的魔兵。
魔兵同源,可互相吸引,她便循著一道若有若無的氣息指引,來到土坡之上。
「是這裡了!」
她的眼中露出濃濃的哀傷,悲怒權杖點出,泥土瞬間成片消失。
那不是用真氣將之清理,而是直接分解,抹除其存在。
即便早知魔兵各有奇能,目睹這一幕,白衣男子眼中還是生出濃濃的忌憚來。
然後,王忠的屍體暴露了出來。
靈狐千幻莫名消失,露出真容,那扭曲在一起五官,述說著臨死前的痛苦與絕望。
「王總管,你還是拋下我,一個人先走了!」
看著那飽受折磨的屍體,女子露出濃濃的哀傷,伸出縴手,毫不嫌棄地撫摸著王忠的臉頰。
當年護送著建文帝出宮時,她還是雙十年華,身後熊熊烈焰,喊殺沖天,是王忠連拖帶抱,沒有放棄嚇得渾身發軟的她,這四十年來兩人更是風雨同舟,可現在……
眼見女子眉宇間的哀傷,漸漸開始轉為極致憤怒,白衣男子嘆息:「教主節哀!我戰神殿一定助你尋得真兇,為王大總管報仇雪恨!」
「多謝小邪王美意,真兇逃不了!」
女子縴手撫摸王忠全身,緩緩地道:「他的右手是被帝恨魔焰反噬所燒,左手和雙腿是被無雙神腿所廢,最為致命的傷勢則是這一掌,排雲掌!」
小邪王眉頭一揚,詫異道:「天下會下的毒手?飛雲堂主步驚雲……」
「步驚雲施展不出如此雄渾的掌力,能有此功力者,普天之下唯有一人!」
女子合上王忠死不瞑目的雙眼,一字一句地道:
「雄霸!我白蓮教與你天下會——誓不兩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