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2章 我殺你兩個人,不介意吧?
「姓林的……」
「我叫林青,剛才她不是告訴你了麼?別衝動啊,你一衝動,十幾年的局就破了,好好想想哦,是姜泥值錢,還是這兩條狗值錢。」
噹啷,楚平生把刀丟在地上,穿著染血的白色囚服走出地牢。
「王爺,我們就眼睜睜地看他殺人嗎?」
「我必須弄清楚誰是奸細,他在牢里,不好查……」
徐驍臉上的橫肉一慫一慫的,拼命壓抑著憤怒,在心裡暗暗發誓,等挖出林青背後的人,一定要把這傢伙碎屍萬段,腦袋給褚祿山做尿壺,身子剁餡餵狗。
舒羞懂了。
林青只要還在陵州城,一舉一動便在徐驍的掌控下,一旦跟同夥接頭,必然留下蛛絲馬跡。
「王爺……為什麼不用刑?」
「用刑也不能在這裡用。」
她想了想,明白了,林青背後的勢力連王府那種地方都能塞進奸細,何況是陵州大牢,一旦他被嚴刑逼供的消息傳出去,連做交易的可能都沒有了,所以為了保全姜泥,只能暫時忍耐。
「啊……」
便在這時,外面傳來一聲慘叫,聽聲音又有人被殺。
徐驍臉色一沉,不再多言,趕緊提著華貴的袍子,步步登階,衝出地牢大門,一眼便看見那位探花郎沐浴在夕陽下,仰頭看天,一副走出逼仄骯髒的地牢,重見陽光的享受狀,而在他旁邊的地上,是兩具手握長槍的北椋士兵的屍體,噴濺的鮮血把囚服染的更紅了。
楚平生指著前面將他團團圍住,如臨大敵的北椋士兵:「徐驍,我告訴他們是你把我放了的,可他們不信啊。」
他連連嘆息著捅了捅死去的北椋士兵的屍體,捅得腸穿肚爛,血肉模糊,無視前方士兵憤怒的眼神,回頭沖北椋王眨眨眼:「怎麼?有發現嗎?你放我一個人上來,不就是為了引蛇出洞嗎?」
徐驍一語不發,只是以殺人般的目光盯著他。
「算了,我直接告訴你吧。」
楚平生提起刀,一指團團圍住他的那群士兵後面峨冠博帶,眉目清秀,留兩撇精修長髭,看起來儒雅不凡的男子道:「我的同夥就是他。」
眾人大嘩,他說葉熙真是他的同夥?
怎麼可能!
葉熙真可是徐驍的義子之一,深得信任,掌管北椋一半的諜報機構。
「義父,莫要中了這賊人的挑撥離間計。」
葉熙真沒有急著上前表忠,穩穩坐在那匹左屁股有梅花胎記的戰馬上,只是遠遠地提醒一句。
「挑撥離間?沒有,真沒有。」
「你支持陳芝豹,他支持親兒子徐鳳年,在政治理念上有著天然的分歧,哪裡需要我挑撥離間,徐驍,你說我說的對嗎?」
楚平生一邊說,一邊往前走,刀尖滴答滴答地往下淌血。
那些持槍握戟的士兵看看葉熙真,又看看徐驍,一步一步往後退。
「真沒意思。」
楚平生由士兵讓出的通路走到葉熙真跟前:「馬不錯,下來。」
「你以為我不敢殺你嗎?」
「一呢,殺我會壞了徐驍的大計,二呢,你猜,你若殺了我,徐驍會不會對你心生猜忌?」
「……」
「所以,你還是乖乖下來吧。」
「這是我的馬。」
「那我回牢里?」
葉熙真恨得牙痒痒,他乃徐驍另一位軍師趙長陵的徒弟,不是褚祿山那等蠻人,當然清楚徐驍放這傢伙出來,肯定是有所圖謀,若任他回去,搞不好會壞了北椋王的計劃。
「哼。」
眼見義父站在大牢門口默不作聲,葉熙真只能忍著不爽翻身下馬。
他以為姓林的是要他的馬,卻未想到與他隔馬相視的人突然出刀,寒光一閃,頃刻間,碩大的馬頭與身子分家,激噴的鮮血淋了旁邊持刀的兵卒一臉。
「我討厭仰視別人。」
鏘!
葉熙真抽出佩劍,搭在他的肩頭,滿臉殺氣,寒聲道:「我殺了你這個雜種。」
葉熙真本以為他喊下馬,是看上了自己心愛的「梅花」,沒成想竟一刀殺了,而原因只是自己騎在馬上與他說話,這簡直……奇恥大辱。
楚平生動也未動,還偏了偏頭,露出大好的脖子:「來,砍啊,快砍。」
長劍不斷震顫,曖昧的黃在透出殺氣的劍鋒跳躍,他卻始終下不去手。
「不敢砍啊。」楚平生劍指輕撥,推開他的佩劍:「多謝你的配合,這事兒吧,確實跟陳芝豹說的一樣,我表現的越囂張,徐驍就越不敢殺我,就是……可惜了這匹馬。」
唰,一刀下去,馬屁股少了一塊皮,正是有梅花的那塊區域。
楚平生把刀遞到葉熙真面前,刀尖挑著剛剛削下的馬皮,中間的梅花胎記和血一樣醒目。
「留個紀念?」
「……」
「不要啊?不要算了。」
楚平生把刀一橫搭在肩頭,大步朝前走去,沿途士兵紛紛讓路。
就這氣場,誰敢攔?
徐驍一直站在地牢門前,微眯一隻右眼看他行事。
「你就打算這麼走了?」
楚平生頓足回頭,咧嘴一笑:「我總得告訴同夥平安無事吧,難不成你希望鬧出誤會?我倒是無所謂,但是北椋王世襲罔替的謀算怕是懸了。」
丟下這句話,他往左一拐,朝鬧市區而去。
葉熙真走到徐驍身邊:「義父……」
徐驍舉手制止:「不用解釋,帶人跟上他,我要知道他見過什麼人,說過什麼話,哪怕只是一個眼色,一次對視,也要給我查的清清楚楚。」
「是。」
葉熙真領命,躬身而去。
……
陵州城北邊就是與離陽王朝對峙多年的北莽,這座城池可以說是北疆最大的人口聚居地了。
即便是北椋王腳下,街上的行人也頗多衣衫襤褸,短褐穿結之人,巷口的乞丐擺碗枯坐,宛如死屍,賣包子和買包子的能為一文錢爭得面紅耳赤,沒了一隻手的苦力抱著扁擔,眼巴巴地看著過往行人,希望遇到一個可憐自己的老闆,混兩天米錢,而瘦骨嶙峋躲躲藏藏的老狗,說明在這座城市流浪並不是一個好選擇。
這很正常,北椋一百萬戶,養了三十萬鐵騎,還有一些步兵,平均兩戶養一個鐵騎兵,民生能好就怪了。
不過這跟楚平生一點關係都沒有,他並不覺得北椋百姓可憐,因為將來的某一天,為了他們的世子殿下,這些人可是會拿起釘耙鋤頭跟自己拼命的,為此不惜家家縞素,無怨無悔。
他穿著囚服,囚服染血,肩頭還扛著一把刀,刀尖挑著塊有梅花胎記的皮,不知道是人的,還是獸的。這形象放在以前,早就被衙門的人攔住,把哪裡來的,要到哪裡去,姓甚名誰,祖上是幹什麼的,一併盤問去,若是趕上捕頭心情不好,還要帶進衙門賞一頓板子,只是今日十分蹊蹺,他從街頭走到街尾,全不見一位軍爺上前盤查,三冬樓就餐的客人想了許久,都說那刀上挑的一定是人皮。
與紅雀樓半街之隔有家賣醬牛肉的門臉,今日有些冷清,裡面長相秀氣的小丫頭在切醬牛肉,一刀又一刀,下刀很快,是熟能生巧的那種快,也是熟能生巧的那種均勻,每一片不多不少,都是一寸寬半分厚。
老賈頭很少支使她,雖屬遠房親戚,卻是當親閨女養的,今天是臨時起意,讓她幫忙把昨夜才冷好的牛肉切了,待會兒自己跑一趟北椋王府,交到世子身邊的紅薯姑娘手裡,想那北椋王世子外出遊歷,三年未歸,一回來就點名要自家的牛肉,可以說是對他鋪子最大的肯定了。
楚平生漠視街邊的各色目光,只對紅雀樓一位佩戴雙釵的姑娘瞧了兩眼,吹了聲崩探花人設的口哨,扭頭扎進醬牛肉鋪。
「老闆,打包兩斤醬牛肉。」
他在苫布搭的篷子下面的長凳坐下,兀自扛著砍過人頭和馬頭的刀,說來也怪,他走了三條街,刀尖上挑的馬皮愣是沒掉,而他坐下後的第一個動作是拍打囚服,似乎想要把那些已經風乾的血跡擦掉,可能是怕沖了醬牛肉的香味。
麵皮干皺,頰陷顴鼓的老頭兒不願自家丫頭伺候這個照顧生意的小白臉怪客,抓起一把切好的醬牛肉,也不稱一稱斤兩,抽出一張油紙,來回翻迭兩下,拿麻繩纏好,系了個活結,拎著走到楚平生身邊,點頭哈腰陪笑道:「客官,你的兩斤醬牛肉。」
「不稱一下嗎?」
「客官如果不放心,回家後可上稱一試,若有缺斤少兩,只管回來找老兒。」
「多少錢。」
「一斤牛肉二十五文,承惠,兩斤五十文。」
「好,記徐鳳年帳上。」
那老頭兒打了個愣,心想徐鳳年,誰啊?
「北椋王世子,徐鳳年。」
裡面頭也不抬,一直切肉的丫頭停了三息,又繼續咄咄咄地切了起來。
楚平生也不管那老頭兒樂意不樂意,糾結不糾結,一手擔刀,一手拎起包裹醬牛肉的油紙包朝外面走了兩步,忽然回頭:「熊貓肉有麼?」
「熊貓?客官,你說這話什麼意思?」老頭兒被他問糊塗了,不過有一點可以確定,只瞧長街左右的各色目光與好事者的指點,好像……自己攤上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