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3章 我是來殺你個血流成河的
祁山派五人對此面無表情,異族打扮的陰柔男子挑眉輕笑,衣襟繡有竹枝的三個人只是斜了身後兩眼便繼續喝酒低語了,倒是最裡面角落的一男一女反應有些激烈。
那女子留一頭栗發,邊緣幾縷編成小辮,垂在耳後,中間部分如瀑布一樣鋪散開,還有她的眼睛,不是黑白分明,瞳仁是棕色的,異域風情比前面不男不女的異族男子還要濃烈。
她對面坐著一個大胖子,穿著極寬大的袍子,一人占了兩個人的位置,兩手短粗,腦袋扁平,大肚渾圓,厚厚的嘴唇如同才從烤箱裡端出來的火山石烤腸。
此時女子已經站起來,臉上滿是忿色,不過又在胖子的和藹笑容與目光示意下慢慢坐回去,捉起杯子喝了口酒,偶爾狠狠地瞥一眼青衫公子哥兒的後背,看起來十分不爽他對婢女的虐待行為,也不過是礙於人在他鄉,不便出手教訓罷了。
她這壓下內心的情緒,選擇不出頭,但有人受不了,伴著踏,踏,踏,不緊不慢的上樓聲,樓梯口走出一位二十二三歲的公子,錦衣華服,劍眉星目,身材筆直勻稱,下巴蓄了些文雅的小鬍子,手上拿一把繪有仕女納涼圖的紙扇,當真風流倜儻,溫文爾雅。
這人有空桌不坐,徑直走到同樣拿著摺扇的楚平生面前,拱手道:「這位兄台,方才登樓時聽到兄台斥責婢女不懂禮數,又令其當眾跪拜認錯,這等家規,是否過分了一些。」
「那不知以兄台之見,怎麼做才叫不過分?」
楚平生沒有動,連頭都沒抬,端起杯子,呲,一口飲盡傅君瑜剛剛斟滿的酒水。
「大凡姑娘,性格柔弱,情緒敏感,不比男子堅強。以鄙人之見,除非是無可原諒,不能紓緩解決的過錯,當回宅邸或無外人在場的環境呵斥處罰,方為上策。」
「這個建議好,很好。」
唰。
楚平生甩開摺扇,面外的一側寫著一首詩,是曹操的《觀滄海》。
「但……關你屁事。」
後面與胖子吃飯的異族女子眉頭緊皺,面帶不悅,本來聽他說「建議好,很好」,認為他並非不可救藥之人,誰想接下來道出的問候語,讓她大為光火,感覺跟罵自己一般。
錦衣公子卻也不惱,依舊帶著如沐春風的笑容說道:「是鄙人冒昧了。」
「當然。」
楚平生豪不客氣:「這裡是讓你吃飯的場地,不是讓你指指點點,多管閒事的所在。」
錦衣公子含笑拱手,轉身走向空桌,然而才出兩步忽然頓住腳步,回頭道:「瞧兄台的裝扮,家中必然富貴,此女既是下人使女,不知能否割愛?錢財方面保證讓兄台滿意,如何?」
「嘖嘖嘖,真不愧是多情公子啊,看到漂亮的女人遭罪受辱,那真是感同身受,心疼至極。」
「咦。」候希白表情一變,上上下下,仔仔細細打量一遍又一遍眼神里有著一抹藏不住的桀驁的青衫客:「你認識我?」
「何止認識你。」楚平生呵呵一笑:「你身後餐桌旁的五位,乃是祁山派的人物,那邊衣襟繡著竹枝的三人來自竹花幫的風堂,前面的異族公子,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武尊畢玄的二弟子拓跋玉……」
說到「祁山派」和「竹花幫」這兩個名字,當事人只是神色微變,可是「拓跋玉」三字出口,原本自斟自飲的異族男子一把握住背在身後的飛爪,滿臉陰沉看過來。
而不管是祁山派、竹花幫,候希白,還是後面餐桌的胖子和異族女子,俱表情驟變。
武尊畢玄的二弟子拓跋玉……
這豈不是說,DTZ也在覬覦楊公寶庫?
楚平生語不驚人死不休:「我後面那個愛洗澡的胖子,乃是魔門八大高手之一,天蓮宗宗主安隆,他對面的女子,想來便是西突厥高手雲帥的女兒蓮柔小姐了。」
這話說完,後面二人同時站起,同拓跋玉一般表情,震驚地看著那個一語道破天機的傢伙,心裡不由打鼓,自己明明不認識他,可他為什麼能夠道出自己的來歷?
傅君瑜是高麗刺客,對中原武林高手了解不多,卻也知道竹花幫在揚州一帶,祁山派在甘肅活動,武尊代表的DTZ在北邊,雲帥代表的西突厥在西邊,而魔門天蓮宗盤踞巴蜀之地。
這小小的醉仙居二樓,竟然囊括了來自天南地北的勢力角色,由此可見楊公寶庫在長安的消息攪起多大風雨。
候希白的臉已經不似剛才般輕鬆自然,變得極其凝重,因為從安隆、拓跋玉、蓮柔等人的表情看,青衫男子的判斷全對。
「兄台有如此眼力,必非常人,敢問尊姓大名?」
「採花公子,楚平生。」
採花公子?
楚平生?
這個名字……
候希白絞盡腦汁都沒在記憶里翻出「楚平生」這個名字。
「哼,別聽他胡扯,什麼採花公子楚平生,他分明是洛陽柴家那個柴紹。」
便在這時,一道聲音由樓梯口傳來,只見一個年齡在二十出頭,身著灰色織錦長衫,眉骨高凸,精壯虎猛的男子帶著兩名神態倨傲的隨從登階而上,來到眾人面前。
「因為事涉王世充謀反,被太皇太后一擼到底,柴紹,這打入冷宮的滋味兒不好受吧?說到底,你就是太皇太后養的一條狗,高興了賞根骨頭,不高興了就一腳踢出家門,真把自己當一號人物了?」
這是他的真心話,也是長安李家的共識,連李元吉和李建成都在背地議論這件事,去年柴家抱的大腿如果是李家,不是楊廣,怎麼可能會有今日的下場。
只能說活該。
候希白就瞟了來人幾眼,便扭頭去看坐在餐桌前面一動未動的楚平生。畢竟柴紹這個名字最近可是異常響亮,以其三腳貓的功夫,愣是搞出那麼多足以影響時局的操作,這天底下還真是獨一份。
「兄台果真是洛陽譙國公之子,西平縣侯柴紹?」
楚平生把酒杯推到傅君瑜面前,看著她端壺倒酒,這次沒有犯錯,斟到十成滿,才不緊不慢地道:「唔,也對。」
他答得有點勉強,但是不管怎樣,可以確定他就是那個柴紹,與李世民結下很深的梁子的傢伙,如今居然單槍匹馬來到長安,不提其他,單說這份勇氣,確實叫人佩服。
楚平生淡淡說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是李家的人吧,也只有李家的班底,才能在過城門的時候這麼快認出我的來歷。」
後來的男子冷冷說道:「李道彥。」
「呵,李神通那廝的兒子麼……」楚平生轉了轉酒杯,一口飲下。
一個「廝」字徹底激怒了李道彥。
「找死!」
他大步上前,起手去扯楚平生衣領。
然而一道淡淡的聲音出口:「殺了他。」
話是對戴著幃帽的女子說的。
鏘~
只聽一聲脆響,劍光過處,直往李道彥腦袋斬落。
要說武功,身為李神通的兒子,水平自然不低,只是他怎麼也沒想到,柴紹來到長安城,就在李家眼皮子底下,還敢吩咐下人對他痛下殺手。
傅君瑜是有自己的小心思的,這一劍看似狠辣,其實留手了,以李道彥的水平,只要一心躲避,是可以避開的,但不知為什麼,本該斜向下切的長劍往左一偏,以非常刁鑽的角度剪入。
啊……
慘叫聲中,一片鮮紅騰空而起。
李道彥沒死,可是左耳與巴掌大小的頭皮被從頭頂剔下,一顆腦袋頓時鮮血淋漓,好生嚇人。
啪嗒。
蓮柔與安隆中間的餐桌多了一物,血糊糊還帶著黑毛兒,和盤子裡切成條的豬頭肉混在一起,瞧得波斯美人胃裡翻騰,噁心欲吐。
候希白驚呆了,沒想到剛剛跪地認錯的小娘子劍術了得,而且出手極狠。
傅君瑜也驚呆了,只是因為幃帽下面的白紗遮住面部表情,眾人無法把握他的心思。
她明明留手了,李道彥的反應也不慢,這一擊本不該傷到他的,結果不知道是誰陰了她,借她的劍砍了李道彥的耳朵。
是誰呢?誰幹的?
拓跋玉?安隆?還是候希白?這三個人都比她武功高。
她轉頭看看這個,轉頭看看那個,腦子裡一堆問號。
祁山派與竹花幫的人則是臉色鐵青,因為毫無疑問,這件事鬧大了,李道彥是李神通的兒子,李神通和李淵是叔伯兄弟,柴紹的人當街刺傷李道彥,李家絕不可能善罷甘休,萬一把他們也牽扯進去怎麼辦?
「柴紹,你去死吧!」
李道彥捂著耳朵,一指楚平生:「殺了他!」
其實不用他吩咐,兩名隨從已經抽出長劍朝傅君瑜砍去。
楚平生把桌子一掀,冷然道:「把他們三個都殺掉,如果做不到,我們的約定作廢,生死符的解藥你也別想了。」
話說到這裡,傅君瑜知道他動了真怒,也跟著豁出去了,想著惹來李家人,自然有柴紹頂著,管那麼多幹什麼,便不再留手,使出奕劍術,兩招過後一劍刺入一名隨從咽喉,幾個呼吸後又一劍砍了另一名隨從腦袋。
李道彥的武功不如長孫無忌、裴寂這批人,自然難敵傅君瑜,何況他還受了傷,就在候希白猶豫著要不要分開二人,以免事情鬧大,影響了他營救師父石之軒的計劃時,便聽對面衣袂聲響,兩道身影撲入二樓,一左一右,揮掌急拍。
傅君瑜忙轉身相扛,三股掌力在空中相撞,發出噗噗的爆裂聲。
二對一,傅君瑜功力不及,氣血翻湧,連退數步,幃帽下面的白衫被勁風向上捲起,露出微顯蒼白的臉。
(本章完)